赴盟的礼衣,经由吐蕃豹皮将的慎重护卫,从凉州翻越陇山,送到了平凉郊外。
阿眉瞧了一眼那华丽的丝袍和缀满瑟瑟珠的头冠,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
对面的尚结赞,则松松地合着眼皮,神态沉静。
倘若忽略他的贵族戎装以及象征军权的胸章,阿眉甚至觉得,他比天竺来的那些佛师,还具有慈蔼祥和的模样。
“大论也来看看礼衣吧。”阿眉道。
“做做虚样的,不看也罢,”尚结赞睁开双眼,对阿眉缓缓道,“公主可知,当年唐蕃清水之盟前,你的父亲,赤松赞普曾对来到逻些城的唐使说,他有‘三恨’,颇觉对不起大唐?”
阿眉淡然道:“不知,那时我在长安城,正做着见不得光的营生。”
尚结赞不以为意,继续道:“哦,那本论便讲给公主听。你父亲所言的三恨,不知唐帝(代宗)驾崩,未及遣使吊唁,此一恨;大蕃历来得中原资助频矣,中原山陵崩殂,大蕃却没什么财帛的表示,此二恨;不仅没有表示,还在新天子(即德宗)继位的大吉时日,一举攻入大唐重镇灵州城,此三恨。”
阿眉抬起头,望着尚结赞:“若不是大论今天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赞普对大唐,亦有这般谦逊屈尊的时候。”
尚结赞闻言,眼中回忆往事的色彩褪去了些,对阿眉肃然道:“殿下,你是赞普最看重的孩子,他以雷霆手段历练你,你觉得再疲倦,亦不可不知赞普的苦心,更不可对你自己的父亲心存不敬。”
尚结赞的嗓门明显高了一些,语意凿凿又带着由衷之情:“你父亲,是我们大蕃立国以来,最伟大的君王。唐人狡黠,何曾对我们真正有过安抚之意和尊重之心,他们当年放还俘虏、遣使和谈,还惺惺作态地送来沙门善讲的僧人,到逻些城讲授佛法,不过是因为,新天子刚刚登基就面临四方藩镇接连叛乱,而这新天子又受过回纥人的侮辱,故而才虚情假意地笼络我大蕃,但求我大蕃不要趁危攻伐罢了。”
阿眉却并无惭愧或动容之色,语调仍是平静得仿佛罐中清水:“大论说得有理,唐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是富有些,只要僧师、工匠、百伎、金帛送去逻些城,顶好将那安西北庭也一并交到赞普手里,赞普在天神的象牙座上稍稍俯身,又何妨。”
尚结赞终于站起来,走到赴盟礼衣前,随意地翻动了一番。
这回轮到他脸上露出不屑之色:“苍鹰为了猎食,利喙并不总是高高扬起,而是懂得时时面向大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