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摆在老安人居室的饭厅,这里素来是全家用餐休息之处,比旁边几处屋子都要宽阔,今天明显经过用心装饰,窗明几净不说,以往空缺的角落、墙边都摆满了花几和高低架,甚至还多了个宽宽三尺、高五尺的多宝格,难为了邓氏张罗,每个架子、格子都放着盆栽、文玩器物,连屋顶都没落下,足足垂着十余盏形态各异的灯笼,照得屋子里明亮如昼、花团锦簇。
因为人不多,老安人又有意让晚辈们坐在一起图个团圆,男席女席并作一席,围着一张大红的阳雕八仙桌子。
众人进屋时,都差点被五颜六色的鲜花、五花八门的灯笼和堆砌的摆设惊住,纷纷去看老安人的脸色,只见老安人微怔之后,并未说什么,笑了笑,在陈妈妈的搀扶下,当先落座。
一家子人分辈分齿序排列入座,这么一来,恰好沈清兰坐在沈清芝和沈之栋之间。
到底是过年,沈清梦也放了出来。
几天不见,她已消瘦许多,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了,但下巴尖尖,两颊无血色,总让人觉得,那里还能隐约看得见指印,她坐在那里略低着头,既不左右环顾,也不与人交谈,形容颓废,略显痴呆。
沈清兰与她隔着沈清芝,忍不住看她一眼,暗叹一句自作孽,不知怎的,她像是感觉到目光,猛地扭头,恰好与沈清兰对视,这倏地扫过来的视线,冰冷阴戾,充满仇恨,还不等沈清兰吓住,所有情绪又瞬间荡然无存,只余淡淡漠然,又扭开,低下。
丫头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心准备的汤羹菜肴、点心酒水摆上,人来人往、衣襟交错,在大红灯笼和暖黄灯光下,颇有些钟鸣鼎食人家的繁盛富贵之景象。
邓氏挨着婆母邱氏,目光一会扫过桌面,一会扫过桌旁众人,神色间难言得意,等酒菜布置差不多了,她轻声笑问邱氏。
“母亲,您看这些菜品,可还满意?”言外之意明显:你看我操办的这个除夕家宴比起你往年来,谁胜一筹啊?
别看这话声音不大,但她分明是有意为之,刚刚让在座人听得见,沈清兰离得不远,不禁哀叹她得意忘了形。
只听邱氏淡淡一笑,“看上去,张罗得比我往年丰盛多了。”
邓氏眉峰一扬,眼角已经溢出了骄傲,还没说话,又听邱氏开口了,“想必账上的支出也比我强很多。”
“……”由褒到贬不过瞬间,邓氏的笑容刚刚盛放就僵住了。
恰好翡翠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正是沈清兰亲自做的雪蕊红梅,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