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狼峰,这个朔方恶人谷,听说也是让人闻风胆大,事实上里头,也的确随处守御森严,岗哨四立,不是平凡庶民可以进的来的地方,另有人巡查走动,骆扶雪身份特别,是生嘴脸,被告诫了几次不许去这,不许去那,也是无趣。
最后举止局限,被限定在了一个不大的花圃,种着的花草,也无非是丰州地界平凡可见的三角梅和蔷薇。
闲逛着,也没人同她说话,倒还不如刚刚留在屋内,和殷蒙斗辩论,调调情。
身子是无聊,正希望打道回去,身后不远,传来一阵迟钝的脚步。
她一扭头,便看到了徐莫庭那张丧脸。
他表情苍白,一手托着腰,一瘸一拐朝她走来。
骆扶雪放下了手中蔷薇,迎过去,也是一瘸一拐:“你如何了?”
徐莫庭高低打量她一番:“你又如何了?”
“额,我腿疼,你呢?”
“我也腿疼。”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撒谎,骆扶雪定然早戳穿徐莫庭的谎言了。
人艰不拆。
有些事儿,两人彼此,看破不说穿。
难兄难妹,惺惺相惜。
彼此搀扶着进亭子,尴尬的都不晓得说些什么。
倒是骆扶雪先开了口:“你还能回得去恶人谷吗?”
“哎,你说呢。”他一脸怨怼,“我真是伶俐一世,栽在了你骆扶雪手里了。”
“你,确认你伶俐过吗?你确认是栽在我手里的?”她以为他大约对他自己,对骆扶雪,都有些误解。
徐莫庭当便有些恼了:“难不可,我或是自坠圈套的了?如果不是你,我能来丰州,厮。”
平生气,牵扯满身,疼的他倒抽凉气。
现在看来,曲家人真是一脉相承的狠。
许舒昨儿夜里,到底如何折腾徐莫庭了。
“你别气了,你不做负苦衷,你也不怕我栽你啊。昔时你自己色迷心窍,差点上了你爹的新娘,你也为平阳公主是谁,这你都敢惹。”
徐莫庭表情一阵煞白,一阵青红:“你,你如何晓得昔时的事儿。”
“你说呢?”
“殷蒙,嘶……”
“好了好了,虽然的确有点可笑,我说,我也便笑了那麽几声,你说你为什么自己作死呢,您好好替你爹迎娶新娘便好了,为啥还想替他白叟家洞房呢?你爹没打死你,我都以为你该烧高香了。”
“你怎晓得没打死。”
“那不可我现在看到的是只鬼?”她谐谑。
他后背阵阵发疼。
许舒离开后,那一顿结结实实的胖揍,几乎让他两年半下不来床。
如果不是谷中尊长求情,骆扶雪现在看到的,便是一只鬼了。
因此,一时的色迷心窍,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以致于现在看到许舒,他便像是老鼠见了猫,本能的避退三舍,不想招惹。
不想招惹,也招惹了。
昨天夜里,她主动勾引不敷,可最后反攻的是谁,他记得。
这腰,便是他不知餍足,一夜晚索取付出的代价。
他不耐性:“不要说这件事,骆扶雪,你既是把我骗来了,你必需卖命把我带走。”
“你以为我行吗?”
骆扶雪看了一圈四周,随处是岗哨和巡查。
“殷蒙行啊。”他真是无邪了点吧。
“你以为他会吗?”
小无邪遇到了真现实,也被战胜了。
“他不会,曲家的人,都一个德行。”
“嗯,这点我完全赞许,徐莫庭,你便认了吧,乖乖在这里做你的压寨夫人。”
一句话,点了徐莫庭的炮仗:“谁要当什么压寨夫人。”
“惋惜,你也没的选定啊。”
她提纲挈领他的处境。
徐莫庭又蔫了,无精打采:“你说我十六年前,为什么那麽混呢?”
“因此,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你也得往下跳啊,昨天带了一眼,也没太看清平阳公主的长相,她衣着打扮也有些男子化,看殷蒙一家的长相,便能猜到二十一岁的平阳公主,是何等的风华旷世,你其时,莫不是给迷住了?”
那是六年前的事儿了,过去身子久,他也总想忘掉,可那一夜晚——
红烛跃懂,夜色沉沉,罗帐摇荡,她着了一袭深深浅浅的红色,安坐在床沿边上。
他代父娶亲,不情不肯。
他从小和许舒便不对付。
早先是因为许舒顶了他母亲的名字。
到后来,是因为父亲对许舒的恋慕和放纵。
再然后,是因为许舒对他的过分管教和约束。
他贪睡,许舒天不亮便叫他起来,先念一个时候的书,再练一个上午的武。
下午也不得歇息,不是在看书,便是在习武。
她真以为她是谁了?
他的叛逆不从,换来的是父亲一顿顿的鞭子。
每一鞭子,都随同着一句“她肯管你你便该烧高香了”“她做一切都是为了您好”“你不太好动听话,老子活活抽死你”。
年幼的他,在这一鞭鞭中,对许舒更是心生厌恶反叛,只是惮于她的武功,惮于父亲的鞭子,才不得不咬牙垂头,任她拨弄。
十六岁那年,父亲居然当着全部人的面,向她求婚。
虽然早预料到会有这一日,可徐莫庭也盼着她能拒绝,侵吞了人家的名字,蛮狠教养着人家的儿子,她莫非真的能这么不知餍足,连人家的丈夫都想占去吗?
他低估了她的厚脸皮,她竟真是应允明晰。
徐莫庭心底的叛逆和不满,蕴蓄聚积到了极致,他齐心毁坏这门婚事,乃至不吝设下圈套,歹意引来父亲仇人,将父亲打成重伤。
原以为如此,婚事变能告吹,至少也可推延,没想到,父亲竟因此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为挟,让他代为迎娶,将许舒这个女人,娶进徐家门。
那一夜晚,他喝了很多,本想喝个醉透,却被三叔牢牢盯着,只醉了个半透。
洞房之夜,他天然不可能以代理。
却调皮起了恶心思。
本该挑了喜帕,便根据计划,被三叔急忙叫走,处理谷中少少紧急事件。
三叔的拍门声,他置之不理。
从容不迫的挑起喜帕,帕子下的那张脸,他至今记得清楚。
那是他讨厌的一张脸,却也让他一瞬窒息的一张脸。
许舒稀饭穿黑灰色的衣服,从不打扮打扮,他没见过她当公主的样子,却见惯了她一身黑衣,容易利落束个马尾,背动手老神在在的谴责她的神志。
今日的她,格外差别。
盖头之下,明眸如星,红唇似火,肌肤如雪,粉面如桃。
云堆翠髻,环佩叮当,仰面看他,举止高雅的展露一抹笑颜,那是他极少看到的表情,灿如果桃花,灼灼似妖。
他竟一时忘掉了自己的目的,只怔怔的盯着她。
直到三叔连续拍门,他晓得自己再不攥紧时间,以后怕是再也没这么好的时机,可以让她也吃他一回亏了。
“不稀饭你,我娶你,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他提前早便想过的词,现在却全然忘了。
她笑意吟吟,一丝不恼:“为了什么?”
“因为,你,你长得还可以。”
“呵。”她扑哧轻笑,笑靥如花,他迷了心智,又因为醉酒,竟起了邪祟,调皮之心。
一把卡住她的下巴,他想,如果是他用过了的女人,大约爹便不会要她了。
其时的想法,如此纯真容易。
唇齿狠狠压下去的时候,他生涩蠢笨的,像个傻瓜。
她愣了一下,出掌推他。
混沌间他听到她在喊不要,却更撩的他内心某团邪火烧的兴旺。
他果然脱手,点了她的穴。
将她放倒在床上,他的指尖在颤抖。
她狠戾的盯着他,贰心虚不已,拿了枕头蒙住她的头脸,颤抖着,退去她的衣衫。
红色的床单上,她便像是上贡的祭品。
他昏了头,辨不清自己在做什么,只在本能趋势下,开始脱自己衣服,将两具身子,符合在一起,贪图者汲取着她的柔顺暖松软。
如果非三叔觉得不对,排闼而入,他苏醒过来,大约,他真的鬼摸脑壳,将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仓促落跑,几日以后,被父亲带到许舒眼前,强逼他对许舒卖命,娶了许舒。
他抵死不从,许舒第二天便走了,不留只言片语,他其时松了好大一口气,心底里却也好一阵的失踪,幼年的他,并不清楚这份失踪出自哪里。
紧接着父亲一顿抽筋扒皮般的殴打,也将他这无根无源的几分失踪,又化成了对许舒的痛恨,另有惧怕。
后来得悉许舒建了毒狼峰,他还几度担忧她会回归修理他。
没有。
今日如果非他主动送上门来,她是否希望一辈子都不见他了?
内心某处,忽有些不舒适,他站站起:“骆扶雪,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她便作弄了一句,他至于嘛?
“好好好,你个人隐衷,我不问了便是,你要走了?”
徐莫庭撑着老腰:“此处又有什么看破,另有你这个煞风物的。”
煞风物。
他还真敢说。
她一把盖住了他的去路:“先别走,我的脸你到底给不给弄洁净?”
“比之你以前的样子,你该谢谢我了。”
谢谢他,她不弄死他!
“因此,你是不希望给我弄洁净了?”她眯着眼,眸光中几分威逼之色。
他竟是被看的,起了小心之心:“你想如何样?”
“你说呢?”
骆扶雪忽的拉了拉领头,一派打人的姿势。
是要动手,徐莫庭可不怕她。
却听得她邪魅一笑:“我如果一个不高兴,把你的事儿传去恶人谷,你说会如何样?”
“你……”
他顶顶要体面,正月里因为被殷蒙打肿了眼睛,赖在秦王府都不敢回去。
如果是将他被许舒“活捉”,折腾断了老腰的事儿传到恶人谷,恐怕,他那脸皮是承不住的。
此一招,容易拿捏住了他的七寸。
“好,好,好,算你狠,只是那褪色药,我这次带在身上,在地牢之中已被搜去,你想要,只能回京。”
骆扶雪将信将疑:“你别是骗我救你出去吧?”
他甩放手:“你爱信不信。”
骆扶雪且信了。
只是要带他走,何其容易。
他有逃跑前科,许舒这次抓到他,可不得把人看的死死的。
这是个难差,并且保不齐是徐莫庭自救耍的心机。
等等,为什么他会去地牢?
那断片的印里,极为紧张的部分,不晓得徐莫庭知不晓得。
“带你走这件事,我一时并没有方法。你先别急着去给许舒投怀送抱,我有事儿问你。”
生生的将人拽回了亭子。
徐莫庭那不幸的老腰,差点没给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