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架子。”意行坐下,笑道:“凶巴巴地请我来,不在府里备轿子也就罢了,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来,你却连起身请个安都不肯。不怕治罪吗?”
他话中的不快情绪半真半假。
“治罪好啊,治个大的。”
修逸不怕他,仍用几年前相处时的随性态度对待,倒了杯茶递过去:“醉糊涂了,忘了礼数。只一点没忘,提前备好了七哥爱喝的银针白毫。”
杯子的材质是和田玉,手感温润,金亮的茶汤盛在其中,像是卧了一缕春阳。
“你啊,字写得那般有风骨,为何审美这般落俗?”意行转着茶杯,“堆金砌玉,反露贫相。”
修逸展开手中的扇子,睨着泥金扇面上的飞鹤图:“我本就是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兵痞子,何必学人附庸风雅?”
闲居在家,修逸没带冠,头发随意地束了,发带尾上缀着两颗红玉珠子,和他眉心小痣一样红。许是自小在北地风霜中长大的缘故,他皮肤是种冷冽的白,脸上的血色全是酒添上去的。
他容貌骄矜贵气,偏偏和他本人一样矛盾至极。眼角眉梢分明透着嫌俗弃世,却又花大价钱搞来了一堆世人渴求的俗物。
埋没?麻痹?遮掩?哄弄?
意行笑,抿了一口茶,夸道:“难得的清冽啊。”他又品了品,“在京中可喝不到这样好的茶,最好的茶叶通通配了最差的雪水。”
这话倒奇了。
“文人墨客最推崇雪水泡茶,以为雅致。”
“什么梅梢雪、松尖霜、荷上露,都是俗物而已。”意行自嘲道,“山水为上,江水为次,剩下的雪水露水雨水,不过拿来糊弄我这种见不到山,游不了江的王孙罢了。”
修逸抬起单薄的眼睑,从扇面上移开目光,看向他:“七哥还念着从前做池鱼笼鸟的日子?”
“忘不了。”
意行放下茶杯,说起往事:“当初陛下先后派我的好三哥好四哥去北边儿监军,他们插手军务,一个被敌军所杀,一个被奸细背刺。”
敌军不是敌军,奸细也不是奸细。
“我合该敬你一杯。王爷手软,王妃心善,却有你这么个儿子,对挡了路的手足兄弟照杀不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几年前皇帝有意分权,宁王不断忍让。但忍让并未换来包容,皇帝猜疑之心愈盛,压制之势愈强。
修逸并不觉得杀掉两个表兄有错,他只是想用自己的刀守住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