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显憎恶皇族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的两個舅舅悍不畏死,奋勇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傅老将军在乱战中被敌军射下马背,后被当地民众趁乱拖走藏于地窖里,侥幸捡回半条命。
人活了下来,却生不如死。
可恨他一生为国效忠最后竟成了万民唾弃的罪人,至死都在悔恨:“我不该活的。”
外祖父死不瞑目,外祖母一病不起,憾恨而终。
为国捐躯的大舅二舅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荣誉,反倒背了一身污名。
小舅舅降职左迁边塞,无诏不得回京,镇国公府几近满门颠覆。
这样的结果还是谢显在滴水成冰的寒冬,长途跋涉跑死几匹马,迎风冒雪爬上麓山求谒师父,这才好歹为傅家保下一脉传承薪火。
谢显与他外祖一家感情非比寻常,他幼年失恃,如今的谢氏主母乃是昔年妾室扶正,大约是他生母的离世另有隐情,父子俩的关系水火不容。
他可以说是由傅家抚养长大的,也难怪他闻着一点味儿,就跟鲨鱼见了血似的逮着她不放。
裴姝知道这个时候万不可露怯躲闪,她抬眸直视他道,
“官银失窃那年我方十二,长年居于山野,便是回京之后也只是挂了个一族之主的虚名。”
“谢大人浸淫官场多年混得如鱼得水,都没能将那桩奇案一举查个水落石出。试问,我一个不涉朝堂的闲散家主如何能先你一步得到线索?”
说着,她嗓音变得激昂起来,
“再者,谁人不知五年前那桩悬案水之深,涉及面之广,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稍不慎就要搭上全族老小性命,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我是得有多嫌命长才会搅合进去?”
“我承认,将二叔外放之地选在奚越,确有我的私心,但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在奚越拿到一座窑场,想获得一些便利而已。”
谢显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这人难捉摸得很,看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裴姝声音小了下去:“谢大人如此揣测于我,实在令人不胜惶恐。”
谢显依然沉默,眸光沉浮似在思量她的话的可信度。
寂然的气氛,让裴姝备受煎熬。
终于,他开了尊口:“小狐狸,嘴里没一句实话。起初我很是疑惑不解,你为何不惜败坏名声去接触沐司公子,后来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便悟了。”
怀家、孟家、外祖父家皆遭的是无妄之灾,谢显无意去揭穿沐司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