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革命后,他对王国维说,士子生于今日,没有什么事情好做,要拯救这个动乱的世道,最好是一门心思钻研“国学”,返经信古,以防止新文化来代替旧文化。王国维听了,深以为然,也深感惭愧,决心改弦易辙,竟把以前的著作烧了。对于王国维烧书的说法,后人颇有怀疑,但王国维决心在以《宋之戏曲史》作一总结之后,不再搞戏曲研究则是事实。当时他正“避乱”日本,据他的一位日本朋友回忆,人们问起他研究过多时的西洋哲学,他竟“苦笑着说他不懂西洋哲学”,问起中国戏曲史,他说“以后不再研究了”,因为“当时王君学问的领域,已另转了一个方向”——经学和古史考证之学。
这一切都说明,直到封建社会寿终正寝,中国传统的正统思想仍然没有与戏剧美取得彻底的和解。
事实上,温和平适的抒情艺术与普遍意义上的戏剧美的区别,是许多美学家都注意到了的。
黑格尔在分析戏剧的基本美学特征时曾强调了戏剧与抒情诗的区别,他认为,抒情诗只是主体性原则的代表,而戏剧则是主体性原则和客观性原则相统一的产物。显然,戏剧的客观原则,只有当人们产生了通过审美方式完整地认识生活的要求时,才能充分实现。儒家的礼乐观念不能直接导向这种要求。陈此之外,黑格尔还反复指出,戏剧以冲突为能事,没有什么艺术比戏剧更适于表现冲突。但儒家的礼乐观念所追求的恰恰是一种消弭冲突的情感陶冶。按说,亚里斯多德也追求过情感陶冶,但他是通过“引起怜悯
与恐惧
”的方法来达到情感陶冶的,因此不仅不排斥冲突,反而要大力求援于冲突。孔子不采取这种方式,在情感陶冶的全过程就是乐而不淫
,哀而不伤
,怨而不怒
,构成中和之美,与欧洲古代的悲剧美截然不同。正如我国美学家李泽厚指出的:“中国没有西方那种悲剧。我们现在用‘崇高’这个词,与西方的理解并不完全一样。中国讲‘阴柔’之美、‘阳刚’之美。‘阳刚’与‘崇高’虽然有接近的地方,但并不是一回事。在西方的悲剧作品和他们的‘崇高’里,常有恐怖和神秘的东西,而且经常让这些东西占有很重要的地位。这在中国艺术中是比较少见的,中国的‘阳刚’大都是正面的。这些都是中国的美学思想所反映出来的哲学上的特点。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很难说。我觉得既是优点,也是缺点。”这里,所谓由恐怖而达到的崇高,也就是冲突中显现的崇高,而所谓正面的阳刚,则是未必赖仗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