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隔着玻璃窗户望不见一点红霞,天色灰暗,只有随风乱摆的柳丝,我的心就沉重起来了。南方的天气,老是没一个准,一会下雨,一会天晴,要是又下起雨来,我们去桃花坪的计划可就吹了。纵使去成了,也会减低很多兴趣的。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少年时代等着上哪儿去玩的兴头、热忱和担心,非常浓厚地笼罩着我。
我们赶快起身,忙着张罗吃早饭。机关里很多见着我们的人,也表示担心说道:“今天的天气很难说咧。”好像他们都知道了我们要出门似的。真奇怪,谁问你们天气来着,反正,下雨我们也得去。不过,我们心里也的确同天色一样,有些灰,而且阴晴不定着咧。
本来昨天约好了杨新泉,要他早晨七点钟来我们这里一道吃早饭,可是快八点了,我们老早把饭吃好了,还不见他来。他一定不来了,他一定以为天气不好,我们不会去,他就不来了,他一定已经兀自走了,连通知我们一声也不通知,就回家去了。这些人真是!我一个人暗自在心里嘀咕,焦急地在大院子里的柳树林下徘徊。布谷鸟在远处使人不耐地叫唤着。
忽然从那边树林下转出来两个人。谁呢?那走在后边的矮小个儿,不正是那个桃花坪的乡支部书记杨新泉么?这个人个子虽小走路却麻利,他几下就走到我面前,好像懂得我的心事一样,不等我问就说起来了。“丁同志,你没有等急吧。我交代了一点事才来。路不远,来得及。”他说完后不觉地也去看了看天,便又补充道:“今天不会下雨,说不定还会晴。”他说后便很自然地笑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就相信了他,把原来的担心都赶走了。我的心陡然明亮,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正像昨天一样:昨天下午我本来很疲乏了,什么也不想干,但杨新泉一走进来,几句话就把我的很索然的情绪变得很有兴致;我立刻答应他的邀请。他要请我吃粑粑,这还是三十年前我在家读书的时候吃过的,后来在外边也吃过很多样子的年糕,但总觉得不如小时吃的粑粑好。杨新泉他要请我吃粑粑,吃我从前吃过的粑粑,那是我多么向往着和等待着的啊!
我们一群人坐汽车到七里桥。七里桥这地方,我小时候去过,是悄悄地和几个同学去看插秧的,听说插秧时农民都要唱秧歌,我们赶去看了,走得很累,满身大汗,采了许多野花,却没有听到唱歌。我记得离城不近,足足有七八里,可是昨天杨新泉却告诉我一出城就到。我当时想,也许他是对的,这多年来变化太大了,连我们小时住的那条街都没有了,七里桥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