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的,名字新近才改为一个满含日本风的什么“鸥外鸥”。
街道是石板砌的,已为两夜一天的大风扫得干干净净。皮鞋的响声,押韵般“嗒嗒,嗒嗒,嗒嗒嗒……”地响远了去,街两旁的胡同口都没有车。
鸥外鸥悠闲地感伤地想到自己的艰苦和飘零的身世。为了女人,把有火样的希望的前途都抹去,变成一个完全消沉的,颓废的人,浪荡在上海滩上。只以为来北京了,可以从冷静中重新在自己思想方面去努力,谁知却潦倒在妓院,而且染上了很重的肺结核;眼看身体一天一天坏下去,精神更懒了。现在又为了什么女人,女人,一早冒着这样的寒冷去践那由单独一方面定下的什么约会。唉,这不是要人的命!……
因为这感伤是悠然的,所以脚步依然很匀称,觉得自己这样忙于奔波,倒微微笑了。听见皮鞋在石板上发出的“嗒嗒”的声音,还正拟捉住这音节,找个韵脚来做一首新诗呢。
诗句还没找妥,从后面,不知是什么时候,飕地掠过一辆洋车,只见有个网篮堆得高高的,是去赶火车的。这时,正在做诗的人,便走到前门大街了。稀稀落落有一辆两辆装煤的大车,被几匹又瘦又脏的骡子拖着,“孔隆孔隆”的轧出响声来。那几十丈高的前门城楼上,衬着清明的天空,看得出正有几个臃肿得像糖娃娃的穿着灰衣的人在灰色的城墙上行走。鸥外鸥又叫了:
“洋车!洋车!”
只有两三个行人,裹着灰布面子,吊狗皮里的大袄里,望他一眼。因为这声音虽咬着京腔,而车字的音仍然夹着江南的齿音。
那前门的马路是多么宽阔呀,清晨人又少,枯树的丫杈,透出许多空地。鸥外鸥穿过马路,反倒有些兴致,把思想又放到那大眼睛的女人了。
“哈,奇怪的女人,简直就不知道理性是什么一回事,只凭着那疯狂的感情的泛滥。这样的人,还没有遇到过。唉,今天,今天,真还不知应该怎样才好呢……”
走到东火车站,鸥外鸥竟不觉得,有好几部洋车围上来兜生意。
“喂,车!”
“喂,那里,四吊钱。”
车是坐上了。进了前门洞,就一直朝北走去,风微微地吹,够尖利了,对面扫来,年轻人再把帽檐拉下点,右手从领口边插进去,在胸脯上微微感到一点暖气,左手放在唇前呵着,无意中望到那双黑得放亮的皮鞋,心里计算着最近用去的数目:
“还老程四十。
还老赵十五。
公寓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