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学的佩芳,学得很会睡觉了,早先总要同太阳争先起身,现在是任凭那胜利者向她骄笑,她都舍不得同那温暖的被窝告别。这天钟已敲过十点了,她还躺在床上看画报,画报上有许多交际明星的照片,看得佩芳舍不得丢开。画报另一页上,有两幅北京新年的照片。她想起这天是什么日子来了。她高兴的大声喊:
“魂姊!魂姊!”
魂影从间壁房里走了进来,边说边走到她床前:
“醒了吗?十点多了,起来吧!我已做了许多事。”
她在她脸上给了她一吻。
“做了许多事,是些什么事呢?”
魂影才觉得失言了。默默的不做声。
她硬要问,魂影知道她的脾气,只好告诉她:
“写了几封信,一封给爹,三弟一封,环珍一封,还给我俩的母亲写了一封。……”
“就是这些吗?”
“对了,……”
佩芳已明白了其余的事。她不恨那事,她只觉得魂影那样吞吞吐吐的神情,使人生气。她的一团高兴,化为乌有了。她把被一套,蒙着头睡去了。
魂影看到她生气,便去拉她,又向她分解:
“是的,我还给心写了一封。你可以看的,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说信都收到了,因为人有病,所以都没回信。你看,别人已走了三星期,来了那末多信,未必我就一封信也不回吗?若是他怪我,那到不要紧,万一疑心上海出了什么意外,又赶回来,害他把别的事做坏了;我也是人,心里总该过意不去吧。因为怕你难过,才赶早起来写,现在你还是生气,教我怎么办呢?”魂影真说不出一肚皮的委屈,若是从前,她一定会哭起来了。近来她逐渐明白,哭也是枉然,哭又不会了事,所以无论什么事,总装住了,还赔着笑脸。
佩芳听她唠唠叨叨,更生气,只想任性吵出来。她想,奇怪了,我又没有管着你什么,你还不是自由的人,写一百封信,也与我无关,为什么向我来诉苦?若不是有神经病,恐怕就是被鬼蛊住了。但佩芳也忍着,她知道吵也无益,吵起来,自己会说出更多可厌的话,而且又得……终离不掉叹息,眼泪……让楼下的史先生、史太太和兰去笑。娘姨们知道了,一定的,谁都只说她不好,以为真的是她要管朋友,不准朋友爱别人。若要分辩起来,又太丑,说是她还在这当中尽了许多力,谁信!她不答她,只把被更裹紧,表示她还有更多冤屈。
“佩!你这样生我的气,何必呢!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