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望他们,吃过了酒,脸红红的。阿翠忙让着说:
“张大哥,吃过饭吗,进来坐坐,他在家闲着呢。”
帽子斜挂在后脑壳上的张宗荣,带着一股恶劣的酒气,便跨进来了。狗牙崽看见爹那样子,声也不做,便从凳子上溜了下来,向后楼上去。
“小王八蛋,狗婆养的,事不会做,吃是会吃的,前面小李杂种又问我要糖钱……”
失业半个多月,生活全靠在香烟厂做工的老婆身上的张宗荣,近来又染上了酒瘾,常常偷衣服在外边换酒吃,回家来骂人。比起不愁伙食,刚刚讨了年轻老婆的顾美泉来,脾气自然坏得多,但是正因为这一对夫妻很和气,所以常常慰藉了这同居的一家,而且因为阿翠非常喜欢小孩,所以狗牙崽在他妈一上了厂,大半就和阿翠在一块儿。
顾美泉知道张宗荣又要骂人了,便掏出一根香烟来,往他嘴上一塞,说道:
“牙俐,不要愁,唱一支山歌吧!”
“不高兴。”张宗荣用力吸了一口烟,把帽子拿了下来。
可是顾美泉把饭碗一推,逗着他唱道:
姐儿生得白又白,
郎哥生得黑又黑……
于是张宗荣把身子侧过来,用醉眼瞅着这快乐朋友也唱起来了:
黑墨写在白纸上,
你看合色不合色?
阿翠一边收着碗盏,一边含着微笑。顾美泉却推着张宗荣上楼去了。
弄里弥漫着煤烟,柴烟,小孩们叫着,哭着,女人们大嗓子骂着,打着,尤其是本地女人,纵是平日讲话,也像是发气似的,这汉口女人的声音。
顾美泉又燃着香烟,靠着,看阿翠在小房里来来往往做着一些零碎事。阿翠说道:
“隔壁搬来的,好像是新嫁娘呢,年轻得很,手上有一颗戒指呢。”
他听着,望着她,但是不答她,于是她又说:
“我真开心得很,有一个同乡在隔壁真好,说话懂得,脾味也懂得,谈谈家乡,白相白相好多了。这些湖南湖北人,都油腔滑调,凶末凶得来,人虽说好,总不合味……”
她发现他并没有注意听她的,有点恼火,又说道:“啥格事,不理我末?”
“听着的,说下去呀!”他悠然地吸了一口烟。
后楼上的狗牙崽哭起来了。他妈哭着,也带了哭的声音。阿翠又说道:
“他们真可怜。他娘告诉我,她们小时候,在湖南乡下种田,很过得呢,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