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头领皆听出他语气不对,皱眉看他。
“小子,苦头没吃够?还敢大言不惭?”霍奎寿说。
“嘿,今天经历那么多,我更加确定楚云帮恃强凌弱,草菅人命的暴行。
你们认为我论奸雄,是在影射你们?
用不着!你们已经在堕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林渊无情奚落:“你们还伤了多少平民?杀了多少无辜?罪恶啊!不要以为能一手遮天。
上有天子之威,下有庶民之怒,天道好还!
楚云之罪,如果朝廷不管,我管!
我在这明言告知,楚云帮要么亡于上,要么败于我。
记住今日!丰盛的酒宴是末日的狂欢!殷勤的同道,明天将会第一个撕裂你们!”
少年的诅咒吐字清晰。
言语看似激昂,但语气始终平静无怒。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既定事实。
青萍子和霍奎寿都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听闻此言,联想如今恶局,后背竟寒气直冒!一时间,竟忘了说辞。
“碧眼儿你说得好。”
马小虎鼓掌:“犯罪者,当以血还血!”
姚宠伍七望着林渊马小虎,眼光无比陌生。蒋无理抚须不语。
“哼哼,哈哈,道长你听到没有?他说他要打败我帮!”
荆松桀桀冷笑,忽然一声暴喝:“有意思啊小子!”
他瞳闪白息,口齿间全是瘆人血迹:“老子突然决定,不杀你了!
叫林渊是吧?睁大你的鸟眼,看我楚云如何亡!
如果等不及了,就自己过来送死。那时老子再履行今日之话——活生生剐了你!”
林渊瞪起碧息,死死跟他对视。
正在对峙,忽听大堂司仪大叫:“锦衣卫特别指挥使,章望法章帅。
自北都专门而来,恭贺老帮主大寿!新帮主上任!”
“锦衣卫来了?”
青萍子神色严肃:“荆松,奎寿,这些琐事一会再说。现在大小所有头领,都随帮主前去迎接!”
随着司仪声起,一队三十几人,风尘仆仆的墨甲汉子,鱼贯而至。
楚云帮经过会议,都知朝廷的剿灭之意。见锦衣卫来,皆如临大敌。
包括新帮主曹石在内,在店的头领,迅速聚拢在曹太一身边。
簇拥在曹太一身边的帮主掌门们,听闻特别指挥使几个字,也是面露凝厚之色。
二楼三楼的走廊栏杆,也不知不觉拥挤起来。
“辛苦了金锁!”
此时无人为难林渊,他和伍七遇到戴金锁正忙,过去帮忙。
“大小眼呢?”戴金锁问。
伍七摇头:“他流鼻血止不住,找地方去处理了。话说他今天中邪了?那么激动!”
林渊想起那把阴森森的短刀:“说不定真中邪了,得好好问他!”
戴金锁又问:“那看到范鲤吗?”
伍七摇头:“也没有,烂草鱼人来疯,天知道游哪去了?”
“呵呵?什么情况了你们还在收盘子?”
姚宠跑来,把他们手里盘子一放:“特别指挥使的章望法来了,这种神秘人物,平时可见不到!”
林渊问:“特别指挥使?没听过!干什么的?”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神秘啊!”
姚宠一双细目,充满看热闹的火热:“听蒋先生说,这类人出马,必是带着圣意!
曹太一面子够大,连皇上都来贺寿!”
林渊问:“可锦衣卫不是传令官。宣读圣旨应该太监来!”
姚宠说:“这个先生也提过,在处理江湖事上,锦衣卫胜过东厂。
虽然两者都不是好东西。但二十年前,锦衣卫出了个圣人,硬是把特务军的名声洗白了!”
伍七戴二,闻言齐说:“忠诚伯,锦鹤陆文明!”
林渊奇说:“你们都知道?”
戴金锁说:“当然,咱爹夸过他是个好官。”
伍七说:“他执掌锦衣卫二十年,尽力做了很多善事。朝堂民间,都很赞誉。”
姚宠咳咳两下,引来三人注意。
扶扶眼镜说:“二十年前的世靖朝,奸臣当道,天下混乱。
锦衣卫老大陆文明,是世靖爷儿时玩伴,正经考的武举进士,为人儒雅仁正。
他处理江湖事,各帮派都很服气。于是直到现在,江湖事务一直是锦衣卫处理。”
“这样呀,有意思。”
林渊心中察觉什么:“走,我们也去看看……”
“锦衣卫特别指挥使!”
二楼,司马记博士提问小观察者路标:“你说说这个。”
路标在脑海一搜,说:“特别指挥使,在卫里无正规官职,是独立体系外的虚职。
平时护卫帝王,当边疆和江湖有重大事件才会出动。
若动,必雷霆万钧,拥有巨大权限。
两百年前,太祖高皇帝建锦衣卫监管天下。特设该职,专给儿孙磨砺才干用。
真武大帝时,太孙玄德帝曾任此职。其后诸帝继位皆年轻,又宠幸东厂,该职沉寂。直到七十年后,武德帝继位……”
路标提及天朝的武德毅皇帝,想起此君是个荒诞任性,亦正亦邪的奇葩。不禁表情古怪起来。
司马记淡淡说:“接着讲呀,作为史官,什么碰不上?”
路标说:“武德帝……喜武好军,让军卒、侠客、异士担任特别指挥使。
一时间鸡飞狗……风景奇异!从此,外姓宠臣开始担任特使。
到了天历朝,十年改革时无人任职。两年前张白龟病逝,皇上重启该职,人数不详。
来的这位章望法章帅,是青龙特使。两年来,在江湖中露脸最勤。”
楼下众宾行礼:“章帅好!”
“诸位不必拘礼!今天风真大呀!”
青龙特使章望法,年龄与曹太一相仿。
身量甚高,墨发虬须及胸。阔眼含笑,身穿墨麟金软甲,腰挂绣春刀,甚是威风凛凛。
身后的部下们也是披挂整齐,站挺似枪,气势如虎。
热闹随意的宴会上,这群汉子由两个百户领头,散发肃杀之气。
这位章帅看样子是个自来熟。特务头子自是不缺情报,他很正常认得这里所有名人。
“——哎呦,农、白、袁几位帮主红光满面啊,看来两淮盐帮们生活滋润!
——漕帮的圣僧仙道们好啊,一个个如此精神。运河生意一定兴隆!”
他一个个拉着家常,一口“哥哥亲”一口“兄弟热”的,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章望法……”司马记观察着。
路标立即说:“这位章帅,曾是当今总指挥使的得意部下和结义兄弟。
两年来,江湖上几次大案均由他主持。包括前些天最火的,十八扁担剿灭战。”
司马记嗯了一声:“是个笑面虎,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路标在他那小本本上奋笔疾书:“我察觉到了先生。
您看他瞬间,就把一大堆帮主掌门们点了名!”
“记公!你躲那上面干嘛?下来喝一杯啊!”
章望法隆声大呼,司马记笑着拱手。
“还有沈,夏,卜三位大鳄!
虽然兄弟想说好久不见来着,不过咱哥四才见过不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二楼的三巨鳄,同时行礼。
“最后!”
章望法把目光投向宴会的主人。
他目光含笑,曹太一眼神淡淡。四目一对,似火花激碰!
“我的曹老哥啊!”
章望法夸张一呼,张臂就要抱人。
“嘿!”
曹太一皮笑肉不笑,淡淡拱手:“章帅亲来,曹某这薄宴,蓬荜生辉!”
章望法一把握住他手,眼眶竟有些红:“这好久不见,俺老章可想死你了!瞧瞧,怎么瘦了?”
“哦,想我死的人的确很多。”
曹太一默默抽回手,看向他身后站立两人。
“哦,我来介绍两个小部下。”
章望法一指冷脸倨傲青年:“这是我徒弟,百户谭莫凡。”
一指圆脸敦厚青年:“这是武举科的新进士,圣上亲封百户——刘思云。”
“哦?”
曹太一特别看一眼刘思云,干笑:“锦衣卫,请入席!”
“一起一起!”
章望法挽着他手同去。
“你这么快就退休了?干什么这么急啊?好歹跟朝廷说一声吧!”
“半年前我就递辞条给官府了,可石沉大海,至今无回复。想必上面繁忙,无暇顾及曹某!”
“是啊,忙得很!”
章望法打个哈哈:“这不是张楚的乱党多吗?”
曹太一把脸一沉,抽回手,在衣上擦拭。
章望法笑意盈盈,也不在意。
林渊等人在人群中暗中观察。姚宠忽然疑惑吸鼻:“那群锦衣卫……怎么一股子血味啊?”
“哪有?”
伍七吸吸:“老姚你属狗的?这能闻出来?”
“行医讲究望闻问切!”
姚宠看了看变了脸色,窃窃私语的宾客:“你看,不止我一人闻到了。”
林渊正欲问。忽然,一股迷人筋骨的花香味,沁如鼻腔:“咦?我血味没闻到,倒是有一股子仙女的香味!”
忽然肩上被一拍,耳边传来俏丽的娇笑:“嗨,小毕扬子!”
林渊转头,正是说书时,那骂人的丑女。她龇牙一笑,露出两层黑牙。
其实,丑女身段脸型都是极佳!
尤其那一双灵动无比的明眸,宛若天山雪莲。只是那斑斑点点的乌黄脸……实在寒碜!
“是你!”
林渊盯着她,一股邪火涌上。
“怎么啦?”
丑女大感委屈,灵动的明眸,凝了水雾就要下雨。
“搅人雅兴如挖人祖坟,我谈兴最浓时被无礼打断,你还骂我……你哭什么?”
“你不也凶凶瞪我吗?”
丑女双眼豆大泪珠,看着就要簌簌往下掉。
“碧眼儿!”
姚宠伍七连忙捅他:“姑娘家的,你干什么?”
“我还没说委屈呢!”
林渊见她一哭登时没法。悻悻说:“好了对不起!不准哭!”
“那我就原谅你了!”
丑女灵目一动,瞬间水雾消散,如雨后清阳。
这哭是假的!
林渊脸色再沉:“你装哭耍我?”
“你要感谢我!我当时要不阻你,再讲下去,立马横尸舞台!”
丑女仍在较真刚刚的问题,咬牙一挥手:“你这小毕扬子不识好歹,看着就烦!”
“那你又来找我干什么?接着嘲笑我?”
“我看到你竟然还活着,感到无限惊奇!”
丑女瞠目结舌,作惊讶状。
无视林渊吃人的目光,丑女目光快速扫他全身,用肯定语气说:“你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咦不对,你竟逃过两次刺杀?”
林渊一愣,少女又说:“不错啊,运气真好,又苟活片刻!”
林渊怒火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