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与四皇子季桓对沁儿皆是心思深沉,若沁儿有了你的子嗣,想必这是不错的利用筹码。”青木公子的话语中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倒是舍得!”
“既是沁儿生出的儿子,我总要让他后世之忧少些,省的往后她挂念。”
季弘并未问青木公子,怎会笃定,兰沁所育会是儿子。
因为,素和皇后已然告诉于他,中了那情蛊,所得子嗣定然是儿子。
这也是那情蛊贵重之处,之所以贵重,另一个原因便是,制作那情蛊所用材质需要至少十代人终身以血喂养,最后能成活下来一只,亦纯属天意。
“啪”的一声,一金色锦盒被季明帝打开,他温声含笑向坐于其身侧的素和皇后道,“静宜,这可是好东西!”
盒子内静静躺着八粒樱桃般大小的红色药丸,浓郁馥蜜的香气自盒子打开便迫不及待的扩散开来。
素和皇后自季明帝拿出那锦盒时,便已了然盒中所盛之物必定又是几个月前新进宫的方士段修玉所炼制丹药。
季明帝这几年对于长生不老之术的执念是日复一日的强烈。
先前,他明里暗里致力于寻出钟离百年一降控灵之人,宫家有续命命格之人。然,在宫中妃嫔用来打发时间所采买的书籍中无意间瞥见关于长生术的言论后,便被无意点醒有心,更开始侧重通过修炼、成仙成神而获得长生这一一劳永逸之法。
勿论是前朝还是內侍,无不见风使舵,投季明帝所好,纷纷从各处寻来对此道颇有些手法的和尚、道士献给季明帝。
其中这方士段修玉不仅人长得飘逸似得道之人,且懂神术,最得圣心。
他看似仅有而立之年,却言自己如今已入古稀。
季明帝原本是不信的,可此人初次见季明帝身边的一位內侍时,便道见过其祖父,并细细详述曾几何时与其祖父在何处游玩打猎,游历名山,吟诗作赋等等。
且每一桩,每一件说的头头是道,与那內侍所知分毫无差。
除此,他亦能招魂。
季明帝有一位宠妃,新近失了待她极是亲近的妹妹,日日以泪洗面,哀恸不已,季明帝见段修玉言自己懂招魂之术,大掌一挥,令其设坛。
季明帝及其宠妃坐于另一帷帐之中,观其作法。
锦帐红烛,陈列酒肉,段修玉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季明帝与自己的宠妃果然遥遥望见其妹于帐中栩栩如生地出现。
更重要的是,季明帝服用段修玉所制丹药后,顿觉身轻神清,大有飘飘欲仙之感。
他曾尝试夜御十女,事后竟无困倦之意。
素和静宜看着精神比往日亢奋数倍,然而面上皆是纵欲过度之色的季明帝,心中一如既往的厌恶。可仪态温婉却更甚往前的道,“臣妾听闻皇上近日夜夜笙歌,皇上朝务繁忙,适度舒缓舒缓本无大碍,可亦该爱惜身体,这大启上下可都仪仗着皇上啊!”
尽管季明帝免不了时常算计、利用素和静宜,但他对素和静宜是有感情的,且亦是这后宫中感情最深的女子。可自景武九年后,素和静宜对他便冷淡了不少,鲜有如今日这般言语温柔之情形。
季明帝听罢,更觉身心舒爽,只见他扫了殿内一众一眼,殿内婢女侍从很是有眼色的纷纷躬身告退。
斜阳浅浅,落入室内,凭添几分昏黄美感。素和静宜之神貌,本就毋庸置疑,此时又有斜阳余晖落在她身上,更是不可方物。
季明帝几年前还是位励精图治,极力克制的好皇帝,而今,却让自己“洒脱”了不少。
此事,从他得知自己的女儿安阳公主养面首后,不仅不斥责,反而效仿前朝一位修仙皇帝为其面首亲自赐字一事,便可看出。
以至,如今的皇室公主养面首之风盛行不说,相互交换面首,或为了面首明争暗斗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一位朝臣见元太尉将自己的妙龄女儿送入宫中,又多次瞧见季明帝对已然成为三皇子妃的惊鸿仙子丝毫不掩饰的露骨眼神,更是大胆将自己的美貌娇妻送上了季明帝的榻上。
几日后,这位美貌娇妻被送回,随她而返的还有其丈夫官升一阶的圣旨,及赏银千两。
公主蓄养面首,朝臣为皇帝献上自己的女人,或臣子之间相互交换宠妾之事,季明帝并非是开先例的皇帝。此风在前朝均有盛行,只是大启打下江山后,在前两代帝王手中便有所改善。
而今季明帝这荒淫的本性方一流露,此风气故态重萌的毫不费力。
“静宜可是在埋怨我冷落你了!”季明帝看着自己这不可方物的结发妻子,眼里闪过欲色,未拿丹药盒的另一只手抚上素和静宜的俏肩,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素和静宜顺势推了推季明帝,微微与季明帝拉开距离。但这一动作她做的很是轻柔,丝毫没有让季明帝觉察出她是在嫌弃自己,反而让季明帝觉得她是在半推半就,更是撩拨。
也难怪,若放在从前,素和静宜断然不会如此“缱绻”的待季明帝,更是从季明帝进屋开始,便不会有那般温柔颜色,以至让他得寸进尺。
可现如今,她不得不如此。
一则,她恨季明帝,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饮其血。
可让一个皇帝去死,还要不让人发现,到底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儿。况且还是季明帝这般昏庸而又精明之人,所以她更需要的是伪装,让他对她防备少些,方好成事。
二则,素和静宜虽志在报复,可到底,太子季弘,安阳公主季娴,四皇子季桓均是她所出,更重要的是,太子季弘还是她与自己所爱之人之子,她的一举一动不能不为他们考虑。
虽说安阳公主季娴很会讨好季明帝,然而素和皇后又如何看不出,季明帝自从对季弘的身份起了疑心后,对自己的这位女儿更多的不再是父亲的慈爱,而是捧杀。
对于宁折不弯的四皇子季桓,季明帝简直不用使手段,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给制住,就比如此次以季桓不愿遵从他的赐婚旨意,而下旨让他去守疆一事。
最不好办的唯有太子季弘,但素和静宜知道,一旦有机会,季明帝定会让季弘万劫不复,永远翻不了身。
素和静宜什么都可以舍,唯有让季弘成为皇帝这一点,她不能舍。她所爱之人先太子季昭未能登上皇位,他那被别人夺走之物,她一定要替他夺回来。
季明帝对于素和静宜有是有爱意的,于她,他从未自称过朕。
亦有敬意,这份敬意多来自她身后的素和,这亦是素和静宜最强的仪仗,她从不屑于同后宫其他莺莺燕燕去计较,一是因着她不爱季明帝,二是因为她背后势力用不着她费劲心思去讨好这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她的后位依然可以稳如泰山,她说的话依旧有分量。
而今,素和逐了她出族,虽仅有违反族规四个字,但他的兄长太子太傅曾明白而又一脸失望的告诉于她,她这些年所为之事,不仅素和知道的一清二楚,连其他几族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到底是素和家的女儿,素和就算再想息事宁人,不扬家丑,也顶不住其他几族给的压力。
旁人尚且不论,她竟然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能利用和舍弃,素和的荣辱,六大族的荣辱她又何尝放在心上。
如此结局,到底是素和仁至义尽了,终究是她多行不义。
而今,她忽然间发现,剥离她素和嫡女的身份,于季明帝而言,她就是一个女人。
好在,季明帝待她多少是不同的,可在深宫中待久的她更明白,这份儿不同在关键时刻到底起不了多大作用,况且季明帝重欲胜过重情。
素和静宜看着季明帝眼里的欲色,虽知此时拂了他的意并非明智之举,可她早已从心底深深的恶心这一人。
愈是想起先太子季昭,她就愈是恶心他。日渐肥硕的身体,面上因纵欲过度的暗色,如何能与她记忆中那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心上人相较。
爱一个人,你会发现,他的一举一动都可爱的紧,调皮的时候、幽默的时候,坏心眼的时候。
讨厌一个人,你会发现,哪怕是连他的长相,他的坐姿,他的站姿,你都觉得千般不顺眼。
此时更加不顺眼的季明帝,让素和静宜转动心思,想着百般推脱之词。
突然,素和静宜看见季明帝让礼部今日送进来的为太子季弘成亲事宜所拟折子。只见她将头侧在季明帝肩上,轻声道,“一转眼,弘儿也要成亲了,时间真快,皇上娶臣妾之事还恍若昨日呢!”
一听到季弘的名字,季明帝眼里的欲色果然淡去不少,他放了手中锦盒,取过素和静宜手中翻开的奏折,扫了几眼,扔在旁边的桌子上,开口道,“若非因着景武九年之事他恼了我,闭府不出,如今像他那般大的男子,孩子也该有几个了,因着他,朕的其他几位皇儿也迟迟未曾娶亲。”
“称呼变成了朕,纵然是刚成婚时,自己对他冷若冰霜,他恼极了,也不曾如此过,而今,不过短短数日,这男人果然凉薄!”素和静宜不动声色的离开季明帝的肩,暗暗想到。
“弘儿,娴儿,还有桓儿都是臣妾所出,看似性子大不相同,其实都太过刚直。他们并非恼了皇上,只是一时悲痛罢了,况且此事又与皇上无关,都是那些个朝中大臣仗着皇上的信任,肆意妄为。”素和皇后将太子季弘、安阳公主季娴与四皇子季桓捆绑在一起,如此说法,倒让季明帝不那么关注季弘了。
可当季弘听到素和静宜说,那些个事儿都是朝中大臣的过错时,一双浑浊的眸色闪了闪。
素和静宜见他眼里再无欲色,正松了口气,却见他的手又攀上了她的肩膀,引她靠在他的身前,道,“静宜知道我,可我的皇儿,朝臣,六大族,甚至天下人,皆言此事为我所为。”
“皇上多虑了,定是因为参与当年的臣子过多,皇上是为着大启江山思虑,以免政务瘫痪才不动那些朝臣。倒让别人以为皇上是有意维护他们,才引得那些不明事理之人及六大族不满。”素和静宜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这江山是陛下的江山,是季氏的江山,朝臣如何,六大族又如何,不过是您的子民,皇上当拿出当年的气魄来。”
素和静宜并非头一次与季明帝以如此不在乎的语气谈论六大族,之前,季明帝总留了太多心思,并不会完全信她,可今日,却信了**分。
一者,此番言语合了季明帝心思。
二者,素和静宜已被逐出素和一族,作为一个出自素和一族,曾经的身份比皇室公主还要高贵几分的素和嫡女,此番耻辱,凡是个人,都会难以释怀,更何况高贵久了的素和静宜。
有些话,并非要立竿见影,而是重在潜移默化。
素和静宜就是要让季明帝心中的六大族这根刺越来越茁壮,直至有一天容不下。
他容不下六大族,定会手段层出不群。
而相对的,六大族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六大族绝对不会造反,这是素和静宜最有力的的筹码。
故而,六大族与季明矛盾欲深,他们就会愈看得见太子季弘的贤明,到时,定会迫不及待的让身为正统的季弘来取代季明帝。
如此,不仅能减少季明帝在季弘身上动心思,还能让六大族更加偏向太子季弘。季明帝不是在乎权利吗,如此更能助她让季明帝生不如死。
屋内渐暗,季明帝身边的张公公听到屋内无动静,试探着向季明帝道,“陛下,段方士方才着人送来碗补汤,说是就着吃那药,效果更佳,陛下可要现下服下?”
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季明帝立马记起前几日的畅快淋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