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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好巧啊(1 / 1)

西角楼下,还是一样的月色,一样的守卫,一样的草丛。  梁宜贞蹲在从前蹲过的地方,等待可乘之机。  她依旧抛出一枚闷弹,引开守卫后,按照从前的路线跃墙而去。  路线驾轻就熟,一瘸一拐却有些麻烦。  西角楼的五行机关锁已不是难事,轻松进来后,她习惯性地拍拍手上的灰。  蓦地一顿。  梁宜贞翻覆手掌瞧一回,一点灰都没有啊。  近期有人来过?  她拧眉,不由得越发谨慎。  此番与上一回的情景大不相同,今夜的西角楼太安静了。疯子并未大叫,也没四处乱跑。她甚至怀疑自己入了座假楼。  装饰倒与从前无异。偌大的庭院依旧布满了大红灯笼。暗红光影之下,时有夜风拂过,凉丝丝,阴森森的。  梁宜贞抱臂搓了搓。  不是怕黑,也不是怕鬼。  而是…怕人。  人的可怕,更甚于恶鬼。  梁宜贞屏住呼吸,四下扫过几眼。  那方朱红大柱,她曾吓得缩在那里。喧嚣、惊恐、五官扭曲的疯子…每个情景对应着庭院一处,在脑中不停闪过。  现在虽空空如也,仍心有余悸。  对楼的屋子依然灯火昏暗。那是疯子的住所。  那时她好奇偷看,恰对上疯子的眼睛。  梁宜贞猛一个寒颤,深呼吸,渐渐朝窗边探身。  …………  疯子端坐案头,一张被烧毁的脸扭曲而狰狞。  这是一张来自地狱的脸。  而梁南渚与他相对,却无丝毫惊惶。甚至,有些习以为常的亲近感。  “想我了吧?”  梁南渚含笑摆开菜肴。  疯子点了点头,不吵不闹,温顺又亲和。  鄢凌波正替疯子梳头,道:  “世孙外出求学多年,世子虽不能说话,但凌波看得出,他心中最记挂你。每每说起你,他就不闹了。”  世子?!  窗外的梁宜贞一瞬捂住嘴,心脏就要蹦出嗓子眼。  梁南渚起身接过梳子:  “凌波哥,我来吧。”  他梳得小心翼翼:  “这么多年,全倚仗凌波哥操持。阿渚有愧。”  鄢凌波摇头:  “世孙,这是凌波该做的。不论为你,还是为宜贞,都是凌波心甘情愿。”  咯噔。  听到自己的名字,梁宜贞脚下一闪,踢到门框。  原本扭伤未愈,这下更吃痛。  她的心一瞬提到嗓子眼,摸出灵擒爪就要翻屋顶。  “进来吧。”  门内响起不重不轻的声音,那分万事都在股掌之间的傲气。  梁宜贞僵住不敢动。  梁南渚继续梳头:  “瘸着腿还打算翻墙吗?”  梁宜贞眼一闭,深吸一口气,这才完全确认自己早暴露的彻彻底底。  她一瘸一拐推门而入,鄢凌波的云头手杖恰递过来。  他摇头道:  “快撑着,受伤还乱跑。”  梁宜贞一脸尴尬。  “啊…啊…”  忽一阵怪叫,是疯子!  不及反应,他已朝梁宜贞扑来。  她惊惶,一瞬闪到鄢凌波身后。脑袋深深埋在他背脊后,瑟瑟发抖。  呜…呜…  嚎叫变作呜咽。  梁南渚安抚着疯子:  “是她,是她,你别急。”  感到疯子情绪渐缓,梁宜贞才缓缓探出头。  梁南渚与疯子似乎很亲密,她好像有些明白“世子”二字的含义。  懿德公主墓缺了男主人的棺材、多年前那场意外的大火、眼前毁容的疯子…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这就是西角楼的秘密!  这就是晋阳侯府的秘密!  晋阳侯世子,她的父亲,根本就没死!  梁宜贞踉跄几步,撑着鄢凌波的云头手杖,却下意识与几人保持距离。  秘密,总伴随着危险。  但危险是不是他们,她不知道。故而谨慎。  “跪下。”梁南渚忽冷语。  梁宜贞一颤。  他接着道:  “你不是都听到了么?这么多年,是不是该给父亲磕个头?”  梁宜贞深深喘气:  “什么意思?”  自然不是问磕头之事,而是将晋阳侯世子囚禁多年,是什么意思?  梁南渚凝着她: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何家中阻止你入鉴鸿司,阻止你上京么?”  她一怔。  因为晋阳侯世子?  “明白什么叫‘质子’么?”  梁南渚声音冷清,钻心刺骨。  质子…  梁宜贞一惊。  王公贵族中,送去敌方的人质。多是…有去无回。  他为何提这个?  “谁是质子?”她声音有些发颤,指着疯子,“他么?”  “你。”梁南渚打断,“还有我。”  梁宜贞浑身僵住。  一个研究史学的人,更知道“质子”二字的重量。  可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质子”?  为什么她知晓了西角楼的秘密,反而更乱了?  “你以为你已知晓了秘密?”梁南渚冷笑,“你什么都不知道。”  梁宜贞直视他。  屋中的氛围似绷了一根弦,随时可能断。  “宜贞别怕。”鄢凌波开口了,“你大哥让你进来,就是想要好好同你讲。先坐下,不要急。”  梁宜贞看向鄢凌波。  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这一回,却无法令人安心。  她缓缓坐下,深吸一口气:  “你说吧。”  梁南渚亦坐下:  “凌波哥,烦你扶父亲去内室,我怕他…”  怕他听这些话,又受刺激发疯。  鄢凌波点头。  多年以来,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刚挑开帘子,他又回头,有些担忧:  “世孙慢慢讲。宜贞还带着伤,莫对她发火,莫吓着她。”  梁南渚点头,回过眼神上下打量梁宜贞。  吓着她?  她不吓人就不错了。  他方道:  “事情说来话长,你听仔细了。”  梁宜贞一愣。  记忆里,这是梁南渚头一回如此正色。  她亦郑重点头。  “事情要从十三年前说起。”他道,“也就是你出生那一年。”  梁宜贞掰着指头,忽而一顿。  今年是正永十三年。十三年前,岂不是新帝登基!  那一年,前半年是天眷五年,后半年是正永元年。  她屏住呼吸,听他娓娓道来。  “当年崇德太子弑父造反,五皇子平乱登基,也就是如今的圣上。你虽还未出生,想必也听说过吧。”  梁宜贞点头。  当年先皇在位,大皇子被册封为崇德太子,同年太子妃产子。可谓双喜临门,一时风光无两。  先皇龙颜大悦,改年号为“天眷”,寓意上天眷顾。  谁知五年之后,也就是天眷五年,崇德太子起兵造反,最终自食恶果。  史称“天眷政变”。  天眷政变何其惨烈,是史书之上不可避免的一笔。  她身为学史之人,何止是听说过?翻看无数次,研习无数次,早已烂熟于胸。  此时梁南渚骤然提起,莫非此事与晋阳侯府的秘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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