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封地… 覃松松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初抚顺王那一记窝心脚,她只当是将自己踢出抚顺王府,这才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如今抚顺王说这话,究竟是何意? 覃松松下意识为惧,只躲在梁宜贞身后不说话。的确像极了抚顺王口中的小鸡仔儿。 梁宜贞看她一眼,遂朝抚顺王道: “王爷,当初松松为何坐了牢,出狱后为何不回抚顺王府,您心里没数么? 事到如今,莫说远在天边无亲无故的封地,便是京城的抚顺王府,她也不敢回!” 抚顺王自知理亏,一副心焦模样,只摩拳擦掌。 他趋近几步: “王妃,我知道,你如今的处境也里外不是人。相府是回不去了,待在鉴鸿司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放心,去了封地,我一定待你好。不打你也不骂你,好不好? 你不用怕,也不用生疑,我是真的心生愧疚,想好好补偿你。” 覃松松听着,慢慢探出半个头。 眼前的小胖子,憨憨傻傻,神情却十分真挚,似乎说的都是真心话。 抚顺王见她不应,接道: “这桩婚事,本来就对你最不公,一辈子也就荒废了。 说起来,是我对你不住。当初为了给姜素问名分,我勉强答应这桩婚事,才害得你如此下场。 现在我想通了!既然是自己造下的孽,就要担负起责任来。后半辈子交给我,你只管放心。 我虽是个落魄王爷,没什么权势,但好吃好喝好富贵总是少不了你的。我看你也不是贪恋权位之人,不如随我去吧?如何?” 抚顺王说得句句在理,覃松松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她心中还是隐隐害怕。 从前有个姜素问,今后呢?李素问、张素问…若又有人冤枉陷害她,他会不会又将自己扫地出门? 覃松松一时不敢应,只朝梁宜贞耳语: “宜贞姐姐,你说呢?” 梁宜贞回眸看她,女孩子拧着眉头,为难又焦急。 “松松,你自己说了算。” 覃松松垂下头。她心中一团乱麻,若真想得清楚,又何必问梁宜贞一句? 梁宜贞摇摇头,遂道: “王爷,你这话说得太突然。不是还有几日才启程么?容松松想一想?” 抚顺王要走不走,看了覃松松一阵,终是应声而去。 梁宜贞又拉着覃松松坐下,只摸摸她的发髻,像个大姐姐。 “松松,你心里怎样想的?” 覃松松依旧垂着头: “我不知道。去封地,的确是眼下唯一的出路,可我…我不知道…我是怕,还是恨…” 她挑眼看梁宜贞: “宜贞姐姐,难道你不恨他吗?若不是他,逢春怎会入狱?又怎会遭受酷刑?” 梁宜贞绷了绷唇。 她怎么不恨他?!逢春伤得不轻,他还亲自抽过一鞭子呢! 她看向覃松松: “松松,我很不恨他,与你无关。你自己,在你的心里,你愿不愿意跟他走?你信不信他?” 覃松松一怔,缓缓抬起眼皮。 她默了半晌,才道: “其实,我不讨厌他。当初在抚顺王府,我为谢夫子祭祀,他还送了件御寒的斗篷来。 本以为,我嫁到抚顺王府就是自生自灭的。可那件斗篷…我觉得…我在王府里不是独自一人。原来,也会有人关心我。” “姐姐,”她一把握住梁宜贞的手,“那时,我很感激他的。 我想,我或许可以做个好王妃,替他照顾姜师姐,带着小侄儿玩。至少,不止是拖他后腿的米虫。我想,我或许是能够报答他的。 可是…” 覃松松抚上自己的心口,时至今日,依旧隐隐作痛。 她记得他狰狞的表情,记得那一脚踹得多么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可小胖子,本应是个善良的人啊。 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关心一个陌生人冷不冷,才会有那一件斗篷。 梁宜贞看着她,安抚一笑: “松松,不着急,慢慢想。” 覃松松颔首。 那一夜,她只将自己关在屋中,真就端坐案前仔细想,只是越想越乱。不知不觉,竟昏昏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抚顺王每日都来看覃松松,嘘寒问暖颇是贴心。 人便是如此,心中一旦有了愧疚,做起事来就越发殷勤,越发小心翼翼。 覃松松就是转个身,抚顺王也能点头哈腰半日,大气都不敢喘。 梁宜贞日日瞧在眼里,也有些动容。抚顺王这样的人,玩世不恭惯了,没个定性,能日日守在一处已是难得。 那日她与梁南渚说起,只道: “抚顺王对松松,莫不是真心的?” 梁南渚轻笑一声: “大傻子与二傻子,挺般配的。” “就你聪明!”梁宜贞白他一眼,“近来我瞧着,抚顺王也不像十恶不赦之人,反而有些憨憨傻傻的良善。怎么之前会对逢春挥鞭子,对松松下狠脚呢?” 梁南渚哼笑道: “你也说了,是憨憨傻傻的良善,哪里分得清好赖? 抚顺王此前被姜素问蒙蔽,打逢春踢覃松松,就是他认为对姜素问这个‘弱者’的良善。 如今真相大白,他自然把他的良善化作了愧疚,全加在覃松松身上。” 梁宜贞颔首,倒也是这个道理。 梁南渚接道: “我知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抚顺王那愣头愣脑的性子,仅凭这点愧疚,也能对覃松松好上一辈子。 覃松松若跟他走,可比留在京城好多了。” 被他一解,梁宜贞也豁然开朗。 当夜回到鉴鸿司,梁宜贞便拉了覃松松来问: “你考虑得如何?抚顺王三日后就要启程了。” 覃松松咬咬唇,怯怯道: “宜贞姐姐,我想过了。我…想试着信他一回。” 三日后,覃松松便跟随抚顺王的车驾出了京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封地去。 去了封地后,二人又闹出许多啼笑皆非的荒唐事。 比如,抚顺王觉得对不起王妃,要亲自为王妃挑男宠;王妃对男宠不满意,直接全踢到抚顺王床上…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但那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 自抚顺王与覃松松走后,京城也消停了一阵子。没有大案,没有八卦,百姓们吃喝拉撒睡,一如往常。 皇帝与覃欢也松了口气,对鹬蚌相争的结果十分满意。抚顺王被赶去封地,太后是彻底翻不起身了。 只是,接下来的事又让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 鄢凌波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