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贞微怔: “你们也认得?” 老林更懵: “知先生,此前你说与晋阳侯府有渊源,是指和世孙?” “是与老侯爷。”知先生笑了笑,接道,“早年间,我李家本是川宁周边小镇的官员。 当年天眷政变,家中无辜受累,父母亲人都不在了。那年知语正十二岁,一时无措至极。 幸得老侯爷垂怜,将我收养于道观。约莫有五六年的光景,知语都是在道观度过的。 而后拜别老侯爷下山,便干起了替人修订族谱的活计,再后来,便上了山。” 梁宜贞颔首: “适才我们逃出来时,凌波哥说有个朋友在此,原是知先生啊。” 鄢凌波怜爱地摸摸她的发髻: “上山时我便听到了箫声,这才与世孙定下此计。事态紧急,没同你讲,宜贞会不会生气?” 梁宜贞乖巧摇摇头: “宜贞不生凌波哥的气。” 说罢,转头恶狠狠盯着梁南渚: “为何瞒着我?” 明知没有危险,还故意掳她到衣柜去,还做那样的事!简直… 梁宜贞又羞又恼,小脸唰地红了。 梁南渚憋笑,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直想揪一把。奈何此处人多,到底忍住了。 只道: “我也没同凌波哥讲啊。我们都是意会,你自己脑子笨意会不到,关老子什么事?” 鄢凌波听二人言语,只笑着摇摇头。 老林也笑起来,氛围如此随性,是他没想到的。 当即便道: “正好今日宰了羊。世孙、小姐、鄢先生,不如与兄弟们同饮一番? 我将消息与他们说了,兄弟们从此有所倚仗,可不得好生庆祝庆祝!” 众人自然应下。才将这群人收至麾下,多少也要给点面子。 霎时间,一堆堆篝火架起,蹦出点点火星子。羊肉的喷香、四溢的酒香,拥着沉沉夜色颇是醉人。 山贼们拥着梁南渚敬酒,一个个无拘无束,十分热情。 梁南渚也不推辞,笑着一一吃了。脸颊绯红,有些偏偏倒倒。 梁宜贞收回目光,垂眸笑了笑,咬一口手中的羊腿肉。 从前随父亲下墓的时候,多是在山野间,抓着什么就烤来吃了。自来了这百年前的大楚,倒鲜有如此雅趣。 她又咬一口,一时心尖泛酸,竟思念起父亲来。 也不知,后来父亲有没有逃出她的墓。 梁宜贞叹口气,双臂抱紧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举目是漫天闪烁的星光。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鄢凌波立在她侧,也缓缓坐下。 “呀!”梁宜贞一怔,“雪白衣衫别脏了。” 鄢凌波笑笑,揉揉她的脑袋: “陪着自家妹妹,又有什么关系?” 他侧耳: “适才,你在担心世孙?放心,他酒量好着呢。” “谁担心他了?!” 梁南渚的酒量好,她深以为然。不仅酒量好,还会借酒装疯撩拨她。呸! 话虽如此,梁宜贞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凌波哥,那个知先生…我瞧着怎么怪怪的?大哥似乎躲着他。” 鄢凌波但笑不语。 他的妹妹果然好眼力啊。 梁宜贞偏头看他: “算着过去的光景,你们三个是儿时的玩伴吧?在缙云山上,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鄢凌波噗嗤: “我要同你讲了,世孙指定找我麻烦。” 梁宜贞眼睛一亮。 听上去,是能制住梁南渚的事啊。 她忙挽上鄢凌波的胳膊直摇,一副可怜相: “不会的,他最听凌波哥的话。咱们才是亲兄妹啊,你就忍心看我总被他欺负?” 梁宜贞凑上小脸,眨巴着眼睛。鄢凌波虽看不见,仍能感觉到妹妹的娇嗔可爱。 这辈子啊,最不能拒绝的就是这个小妹妹。 他含笑摇摇头,遂道: “想知道他为何躲着知先生?” “嗯嗯。”梁宜贞噔噔点头。 “知先生啊,可比他高一个辈分。”鄢凌波笑道,“知先生谦虚,说是收养,其实是爷爷的嫡传弟子。 从前世孙藏着身份,在爷爷的淫威下,不得不换知先生一声‘李叔叔’。而我又因生意做得好,知先生当我是外姓人,自然尊重些,遂以先生相称。 我们三人年纪相仿,如此一来,只有世孙低一辈。偏偏他只是借用这个身份,孩子嘛,自然心中不平。 故而每每见着知先生,他唤也不是,不唤也不是,只得绕道走。长此以往,倒成了习惯!” 话音未落,梁宜贞捧腹大笑,哈哈的声音传得老远。 “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还有个知先生能治他!”她笑得胃疼,只倚着鄢凌波,肩膀不住抖动,“今日我算知道了!” 鄢凌波无奈,拧了拧眉头,替她拍背顺气: “哪就兴奋成这样?!” “凌波哥且算算,”梁宜贞笑得抽了两声,“你与知先生同辈,我是你的亲妹妹,他是不是该唤我一声姑姑?哈哈哈!” 鄢凌波扶额,只觉好气又好笑: “亏你想得出!从前我与世孙身份不明,如今真相大白,我才是那个该唤知先生叔叔的人!你以为世孙还会认?” 梁宜贞哼声,扬起下颌: “那我不管。以后他再欺负我,我就骂他轻薄长辈。看他这张脸往哪儿放!” 鄢凌波只觉好笑。 平日里虽是梁南渚纠缠着她,可自家妹妹这样厉害的人,若丝毫无意,岂容梁南渚放肆这许久? 当下他也不说破,只由二人闹去。孩子们的情意,还不就是一点一滴闹出来的。 “梁小姐,鄢先生!”只见大当家老林扛着梁南渚过来。 梁南渚已醉成一滩烂泥,老林也是踉踉跄跄。二人坐晃右晃,颇是滑稽。 鄢凌波虽看不见,一股浓烈的酒香袭来,也知是怎么回事了。 二人忙迎上去。 梁宜贞凝着梁南渚,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人没反应。 老林与鄢凌波却都呆了。 “真醉了啊。”梁宜贞喃喃。 老林的心提溜提起。这位女祖宗,连真龙天子都敢打,吓死个人! 她凑近闻了闻,忙退开,小手掌不停扇: “咦,吃这样多酒,你送他睡下吧。” 鄢凌波护着梁宜贞: “是啊,世孙身上酒气太重,别熏着女孩子。” 也不知吃了多少酒?那味道,像在酒里泡了个澡似的。 老林一脸为难: “我可扛不回去。世孙一直念着小姐的名字,怕是你们兄妹亲近,想让小姐送他。梁小姐,受累了。” 说罢将梁南渚往女孩子身上一推,自己一股脑溜了。 眼看梁南渚扑自己身上,梁宜贞霎时懵了。 鄢凌波遂道: “看来只有麻烦你了。知先生邀我抚琴,我先去了。” “诶,凌波哥!凌…” 话音未落,鄢凌波也只剩个背影。 梁宜贞又无奈又懊恼,只凝向梁南渚: “呸!你才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