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住院的第二天,柏木来医院探望她。 自然,不可避免的见到了莉娅。 包括,守在她身边的男人,纪青岩。 三个人面对面站立的时候,空中涌动起无边的寒意。 连回忆,都肮脏不堪了起来。 最终,柏木淡漠的越过莉娅,走到病床边,一言不发的检查着温水的身体。 冷漠。 甚至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 莉娅紧紧的抿着唇,眸子里渐渐的浮上一层水雾,叩动心弦。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对柏木心存愧疚,也还是怀念曾经和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那是一种和爱情截然不同的,类似于亲情的友谊。 柏木给了她太多的美好和温暖,曾一度,是他将她从黑暗的沼泽里解救出来。 可后来,她终归还是负了他。 纪青岩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冷冷的看着莉娅红了眼圈的样子,薄唇,抿的越来越紧。 原来,真的如他们所说,小娅对柏木动过情。 所以,她一直拒绝自己的真正原因,是柏木? 蓦的。 他心里某处终年不见光明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涌现了出来…… 一番检查结束,柏木沉吟道:“我有个避世多年的表姑母,她精通医术和秘术,不如你带小水去找她,兴许可以找到病因,救醒小水!” 傅如均眯了眯眸子:“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中了秘术?” 柏木摇头,说道:“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或许,她也像五年前那样中了一种不为人知的毒,总之,你带她去见我表姑母一面,也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话音落下。 傅如均思虑了片刻,便决定了下来,去求见柏木的表姑母。 由于地形隐秘复杂,所以必须要柏木一同陪往。 隔天一大早,五个人就乘坐直升机,赶往目的地——T国。 最终,他们在一处极其隐秘,几乎算得上是杳无人烟的地方降落。 眼前,便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宅子,门两边,还有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屹立着。 柏木走上前,敲门喊道:“姑姑,我是小木!” “您在家吗?姑姑!” 很快,门就被打开,一个穿着墨色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大概将近五十岁的样子,身姿婀娜,容貌精致,标准的古典美人。 可惜,她太冷漠了。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漠,眉眼间,尽是冰霜。 淡漠的目光扫了一圈门外人,最终,她看向柏木。 “好端端的,你怎么来了?” 大概多少有几分血缘关系,所以她同柏木说话的语气,到底轻柔了些。 柏木立即将手里的酒坛子拎了起来,笑道:“您不是向来最爱喝我爷爷酿的桃花酒么?这不,特意带来孝敬您的!” 闻言,柏闲婷看向那个老旧的酒坛。 随后,目光柔和起来,笑道:“你有心了,还能想得起我这个老婆子!” 柏木轻咳了下,有些腼腆的道:“其实,我还有一事要求您,想麻烦您救救我的朋友!” 说着,他还回头,用手指了指被傅如均抱在怀里的温水。 柏闲婷淡淡的瞥了一眼,转身间,说道:“小木,和你的朋友们,先进来坐坐吧!”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 柏木欣喜的“哎”了一声,便招手示意傅如均几个人,跟着走进去。 一行人穿过蜿蜒的林荫小道,最终,走进古典的客厅里。 柏闲婷坐在主位上,对傅如均几人说道:“你们都随意些,坐吧!” 随后,又高声喊道:“小艾,给客人上茶!” 片刻后,就有一个穿着月牙色旗袍的女孩儿,捧着茶盏和泡好的茶叶,走了出来。 她先是给柏闲婷倒茶,柔声喊道:“师父。” 接着,再一一给其他人倒茶。 温顺宁静的模样,宛若不谙世事的仙子。 最让人惊艳的,就是那双出尘不染的眸子,好似一潭碧水,悄无声息中扣人心弦。 柏木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接着,他问柏闲婷:“姑姑,这就是你从前捡到的女婴?” 柏闲婷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说道:“她七岁的时候,我带她去过你爷爷家,你们见过的。” 时间隔得太长,柏木不大记得那年的事情了。 但他却一直都知道,表姑曾经捡到过一个弃婴,并且收为关门弟子。 小艾朝柏木温和的笑了笑:“表哥。” 柏木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接着,话题便切入中心点。 柏闲婷淡漠的目光,朝傅如均投去:“傅先生,久闻大名,我很钦佩你战场杀敌的能力。” 傅如均谦虚的回道:“承蒙厚爱,这次还要多麻烦您了!” 柏闲婷抿了口茶水,随后,弯弯的柳叶眉挑起:“麻烦倒是谈不上,救人是医者本分。” 话落。 几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欣喜的笑意。 但很快,柏闲婷又欲言又止的说道:“但诊金……” 傅如均立刻就接上话:“只要您能救好我爱人,无论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闻言。 柏闲婷忽然扣住了茶盖,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后,拿起扇子,轻轻的扇着,道:“钱是身外之物,我老婆子住在这山外之林,能有什么用处?” “那您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傅先生,实不相瞒,我和你母亲从前是闺中密友,当年她逝后,我便也隐居在了这里,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牵挂着她,所以——” 柏闲婷唇角勾起温和的笑意:“我想要一件她的贴身饰品,以做托思之物。” 一番话落,傅如均激动的站起来。 他盯着柏闲婷,沉声问道:“您认识我母亲,那您可知道当年杀害她的凶手究竟是谁?” 柏闲婷无奈的摇头:“那件事直至如今,都是个谜,连你们自家人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会晓得?” 她站起身,面色仍冷淡如冰:“我先去看看那丫头,关于我的条件,你好好考虑。” …… 柏闲婷很快就诊断出温水的病因,她这是因为中毒,而引起的假性昏迷。 只要解了毒,自然可以醒来。 恰好,柏闲婷从前接触过这种毒药,并且研制过解药。 只要傅如均答应她的条件,就立刻可以救治温水。 午后,安静的花园里,沉香缭绕。 一身墨色旗袍的女人提着精致的水壶,安静的浇着花,不时的,会同身后的男人说上几句话。 大部分的对话,都是傅如均在问,她在答。 而这些话题,围绕着的全是他逝去的母亲。 提到旧时的闺中好友,柏闲婷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怀念的笑容,仿佛,初见时的冷漠,全是傅如均的幻觉。 在柏闲婷的记忆里,傅如均的母亲沈芸是个容貌倾城,温婉娴良却又敢爱敢恨的女人,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好,几乎无话不谈。 沈芸在嫁给傅石峰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师哥叫陈麟,不光生的英俊睿智,最重要的是,对沈芸极好。 曾一度,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就连沈老先生都为他们做下了媒约,期盼他们以后能够和和美美的白头到老。 可后来,沈芸爱上了军痞傅石峰,自此不可自拔。 所以,她不顾父母的反对,也不顾陈麟的感受,毅然决然的毁了婚约,和傅石峰去云城落地生根。 很快,沈芸就在二十岁那年,有了第一个孩子,傅如锦。 十二年后,又意外有了第二个孩子,傅如均。 那时候,傅石峰的事业也已经达到了巅峰,年仅三十五岁,就荣升为上将。 一切,看起来都幸福的不可思议。 可五年后的一个阴雨天,沈芸暴毙的消息,从云城渐渐的肆虐开来…… 后来的半年里,沈氏夫妇相继过世,陈麟意外坠入深海,不见踪影。 一朝名门望族,就此没落。 …… 柏闲婷已经浇完了所有的花,她转过身,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 “贤侄,你可考虑好了?” 傅如均沉默了片刻,随后,从脖子上摘下项链。 金色的阳光下,一枚红宝石戒指泛着耀眼的光芒,璀璨且夺目。 柏闲婷惊讶的晃了晃神:“这……是小芸的婚戒!” 傅如均颔首:“这是我父亲临终前给我和我哥最后的礼物,他的戒指放在我哥那里,我妈的戒指就一直被我挂在脖子上。” 顿了下,他说道:“但恕我不能把这个婚戒给您,它对我和我家人的意义都太重要。” “您能否看在和我妈多年交情的份上,先医治好小水,我再回去取其他东西送给您?” 柏闲婷沉思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妥协。 但在研制解药的过程中,又遇到了个难题——缺了一味必不可少的草药! 而这味草药,不仅生长在极其凶险的悬崖边,更是难得一见。 傅如均没有任何犹豫的赶往悬崖。 而柏木和小艾,则陪同他一起,帮助他寻找草药。 纪青岩和莉娅,就留下来守在温水身边。 夜色,缓慢的降临。 历经了几个小时的寻找,他们最终在一处陡峭的悬崖边,发现了目标。 那是一株没有花瓣的植物,通体呈现一种剔透的翠绿色,在皎洁的月光下,还泛着柔和的绿光。 远远的望去,好似萤火虫一般。 傅如均将绳索抛到悬崖上,确定固定好后,便要向上攀爬。 蓦的。 小艾往他身上喷了些喷雾,解释道:“悬崖上的毒物多,喷上些防虫喷雾,可以避免被毒虫咬伤。” 顿了下,她又嘱咐道:“夜间的毒虫很多,你一定要小心!” 傅如均朝她颔首,道了声谢谢,便迅速的攀爬上峭壁。 皎洁的月光下,他挺拔敏捷的身影好似电影里的经典场景,令人夺目难忘。 柏木仰着下巴,深邃的目光跟随着那抹身影,倒映出深沉的夜色。 此刻,他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女孩儿正悄悄的打量着他。 片刻过去,小艾低低的挑起话题。 “表哥,你……还记得当年的我吗?” 柏木的注意力全在傅如均的身上,因此,没有听清小艾的话。 他低头看向娇小的女孩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小艾怔了怔。 随即,立马挥手道:“没什么,我就是随意问问,你可以在这里待几天?” 柏木不假思索的道:“等小水醒来了,就跟着老大回云城。” 小艾垂下头,低低的哦了一声。 柏木就是再迟钝,也看出了女孩儿的低落。 他抬手,宽厚的掌心落在女孩儿的头顶,轻轻的揉着:“常年和姑姑待在这里,一定很孤单吧?” 小艾咬了咬唇,没说话。 柏木笑出了声音:“想和我出去玩玩么?” 闻言,女孩儿抬起了头。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蕴藏着繁星点点,倒映着柏木英俊的脸庞,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可以跟你出去么?” 可后来,她又踌躇的说道:“算了吧……我要是走了,师父一个人肯定会孤单的!” 柏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傅如均摘到了那株草药。 但不幸的是,他猝不及防的被一条毒蛇咬到了。 下降到地上的时候,他昏倒在柏木身上,面色渐渐的发紫。 可那株草药,却仍紧紧的攥在手里,他喃喃道:“救小水,小水……” 柏木慌张的将他背在身上,迅速的赶回去…… 这一夜,所有人都紧张的不曾入眠。 尤其是柏闲婷,在傅如均和温水之间,来回的奔波、操心。 最终,在天亮时分,温水服下解药,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后,首先看到的便是柏闲婷,四周静悄悄的,再无他人。 “婷姨,我怎么……会在你这里?”她嗓音干哑且虚弱。 宛若大病了一场。 柏闲婷拿过水杯,扶着温水喝下,缓缓的解释道:“你中毒了,是傅家那小子通过柏木,带你来我这儿求医的!” 顿了下,她又问道:“你身上的毒怎么回事,是舒老给你下的?” 蓦的。 温水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嗓音也冷冽了许多:“是!他先是绑了我和我朋友,后来又在我的饮食里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