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精诚堂的人抬来棺木,周践一看,是血榉木的,惊问:“这是从哪买来的?” 元夕答道:“年初母亲病重,元夕托了精诚堂两位先生帮忙买了冲喜,眼下正好用上!银子已是母亲用嫁妆钱付过。” 周践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迅速消失后正色道:“我正要问你,你母亲收着家中仆婢的卖身契,怎么少了许多?” 元夕回答:“母亲把乳母给元夕了,至于藏云、流云、还有院子里的厨娘,都是满庭芳的人,不过是借来用用的。” 周践对昨日满庭芳路上送礼,有所耳闻,此时半信半疑,陷入思绪中。 陈锦如对周践使了个眼色,奈何周践没看见,只好自己开口:“原不该婢妾开这个口,可主簿不问家事,也不知夫人这些年,为何账本上入不敷出?” 元夕瞪着她,厉声道:“知道不该开口,还开什么口?没规矩!” 陈锦如吓得浑身一抖,垂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元夕转身对周践行礼,说道:“父亲,之前家中日常所费,多由母亲用嫁妆贴补,曾卖了家小铺面……” “住口!我何时用你母亲的嫁妆了?”周践深感在步翀面前掉脸子,立刻阻止元夕往下说。 “既如此,以后的家用,父亲就自己操心吧!”元夕和步翀双双行礼告退。 见二人走远,周践训斥陈锦如:“你当着女婿的面说这个?我没脸了,你又能得什么好处?” 陈锦如知道触了周践的逆鳞,赶紧跪地求饶。 元夕一心想把张氏后事办好,给张氏戴上这几年送她的首饰,收拾了遗物,已天黑。乳母道:“大娘子已是新妇,明日再来吧。” 元夕想到还没向步家夫妻请罪,急忙随步翀回去。 元夕回屋,换下孝服,便前往正院门口跪下,高声道:“妇有罪!妇今日不告而辞回母家,现特来请罪。” 陆氏和步青云一看,灯笼下,元夕伏地垂头,正行大礼。二人心里顿时就满意了,上前虚扶,“妇是为尽孝,何罪之有?” 元夕不起,双手高举竹条:“妇不敢!妇为尽母孝,弃夫家而去,是为不敬夫家!” 步青云笑道:“起来吧!步家最重的便是一个‘孝’字,有此佳妇,我步家后代必然笃学修行,不坠门风。” 元夕推辞一番,看看戏演得差不多,也就趁势起身。 步翀听到风声,说新妇犯错,跪在正院请罪,匆匆赶来。此时,见元夕好端端的,父母笑眯眯的,不由一脸疑惑。 陆氏满意道:“阿翀是个有福的,元夕知礼守礼得很!” 步翀顿时猜到事情经过,心情愉悦起来。 元夕命陪嫁婢女奉上见面礼,“阿蕤弟弟和天授妹妹也是有的,已命人送去。妇身负重孝就不去亲见了。妇尚有不情之请,一是妇之母家无人主事,请君舅、君姑容妇每日去料理丧事;二是妇重孝在身,请君舅、君姑待妇孝满再行认亲之礼。”元夕又是大礼。 步青云夫妻知道周家的情况,不去的话确实无人主事;至于认亲,之前就觉得重孝期间认亲不吉,既然元夕提出一年后,自是再好不过,两件事便一口应下。 元夕和步翀告退,二人携手而行。步翀责怪道:“元夕也不早些告诉我,害得我一路担心!” 元夕心里一甜,娇声道:“还是阿翀护着我!” 步翀高兴了,元夕知道就好。步翀将元夕送到,便回瑟憪院睡下。 一边的厢房内,阿弗见步翀神色怡然地归来,失望地想:看来周大娘子什么事也没有,显然大郎君为她说了好话。她年纪尚幼,大郎君究竟喜欢她什么呢?阿弗琢磨起元夕,分析一夜,认为步翀喜欢她是因为那副娇娇嗲嗲女童模样。 元夕不可能知道阿弗的想法,如果知道,怕是笑死,我在你眼里就是娇滴滴的女童? 元夕每天一早回娘家,换上丧服就忙碌起来。刘燊和玄风曾来吊唁,忍不住说:“大娘子忙成这样,小心身体啊!” 元夕知道二人言外之意,叹道:“虽不能说是母女情深,但十年来朝夕相处,岂能无情?且母亲最后一心为我打算,就冲这一条,我也应当尽力而为!”二人肃然起敬。 谢流和李三帮忙找了块地,用于安葬。元夕看过后,暗道:这地方实在不错,只是欠的人情有些大!且待我将来慢慢还吧!满了七日,张氏风光下葬,元夕又是大哭一场。 事情已了,再也不用和周践有瓜葛,元夕带走乳母和三个自己买的仆妇,抱着张氏的几件旧物,走进步家。 元夕住在棠棣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守孝。其间,阿蕤每日都来,元夕想到他已经十一岁,独院居住,便暗示: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一起玩,要切记男女有别。阿蕤初时没反应,后来就生气了。 元夕很苦恼,阿蕤算是我发小,友谊的小船就为这个翻了?于是元夕做了各种点心送去,以示和好之意。阿蕤收到之后立刻来棠棣院。元夕心想:还是小孩子好哄啊! 不料,阿蕤义正言辞地提出要求:“元夕妹妹,你不能偏心!我如今也在学堂,你怎么从来不给我送点心?我也要在学堂吃点心!” 元夕瞠目结舌。我与阿翀,那是什么关系?夫妻!正当得很!和你是什么关系?叔嫂!时刻避嫌!原来在元夕心里,从来步翀就是自己的! 元夕感到比之前还要苦恼。考虑再三后,对阿蕤说:“妹妹要守孝,到处乱跑怎么行?再说,咱们离得近,何必把食物捧来捧去,路上弄了一层灰?” 这回阿蕤总算是听进去了些,只是每天要来棠棣院逛逛,送些外面时兴的小玩意给元夕解闷,再顺手牵羊带走些吃的。 很快,步翀知道了,对元夕抱怨:“你做了什么好东西?怎么他有,我没有?” 元夕陪笑,“阿蕤自己要的,作为他长嫂,我不能小气,是吧!” 步翀点头,却总觉得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