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懒得搭理妹妹,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的事。当今圣人曾入感业寺削发为尼,六年后母仪天下;我只想要个庶长子,好做姨娘,能有多难?幸好这些心里话不会被荇菜听见,否则荇菜肯定会喝斥:你中邪了?一个字都认不全的奴婢敢和文采斐然的圣人比? 步翀走后,元夕洗漱躺下。 新的环境,元夕睡不着,闭目养神,似睡非睡间,看见张氏穿着家常的衣裳,坐在小榻上微笑。 元夕坐起,奇道:“病好了?” 张氏笑笑,抱怨:“累死了!跑上这么远的路,就为给你送些果子,你留着慢慢吃,我那里不多啦,就不再送来了!” 元夕细看,张氏果然跑得一头汗,“唉——,母亲送什么果子?大病初愈,歇着吧!”元夕一手递上茶水,一手给她打扇。 张氏慈爱地看看女儿,又打量四周,“看到你在这里好,就放心了!你别忙,我得走了!” “喝了茶再走,我叫人抬肩舆送您回去。” 张氏笑眯眯地喝了茶,恋恋不舍地看着元夕,“这回是真的要走了!这些日子让你操劳了,不用送我,在家歇着吧。” 元夕笑着应下,送到房门口,张氏转眼不见。 元夕惊醒,四周仍是黑乎乎的。 流云问:“大娘子,是要茶水么?” 元夕坐在床上捂着心口,闷闷答道:“好。” 流云递上茶水,见元夕脸色不对,“大娘子梦魇了?” 元夕觉得刚才的梦有着说不出的古怪,心里满满都是不吉预兆,“我要更衣!母亲怕是不好了,我得去回去看看。” 流云看了看窗口,劝道:“天还没亮,娘子又是新妇,再等会儿吧!” 元夕也知道这样不好,“那就先更衣,要那件月白的,外面罩上新衣就好。” 流云按吩咐去拿衣裳,心却沉了下去。藏云和流云给元夕梳妆更衣完毕,三人坐等天明。 天边隐隐现出一丝光亮,三人奔出院落,坐上车,在看门仆人惊诧的目光中离开。仆人立刻去禀报主母。 到了周家,流云在门口大叫:“开门!开门!” 看门仆人见来人是大娘子,惊奇道:“大娘子怎么回来了?” 元夕不理,冲了进去。行至垂花门,就已经听见哭声,元夕腿脚有些发软,难道是真的了? 张氏居住的正屋被壮妇看管,元夕大怒,叫流云砸门。 流云道:“大娘子放心,这事容易。”她轻巧地翻过矮墙。 就听墙内一阵惊叫,不一会,门开了。元夕看见双目红肿,周身狼狈的乳母踉跄而来,说道:“大娘子,夫人昨夜去了!使君不给报丧,老奴出不去,有负大娘子重托……” 周践?他就不怕传扬出去坏了名声,断送前程?元夕惊怒交加,冲进房内,见母亲张氏仰面躺在床上,张着嘴,双目微睁,似乎有话没说完。 脱去外面的红色吉服,露出月白素衣,元夕颤着声音缓缓道:“乳娘不必自责!母亲去时可有什么话留下?” 乳母瘫在地上,泣道:“夫人昨晚已不能进食,之前只说了一句:这下就放心了!” 元夕一边哭泣,一边命人将年初备下的丧服、白灯笼等物取出。 步家后院,步翀尚在梦中,被母亲派人叫醒,传话:元夕虽年幼,可也不能不知礼数,一大早就回娘家。你速去将她接回来! 步翀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他骑马往周家赶去,一路埋怨元夕不懂事。及至到了周家门口下马,一抬头猛见挂着的白色灯笼,满腹埋怨化作惊愕,吩咐伴当墨月:”快!快回去,告诉我母亲,周夫人没了!“ 步翀忘记仪态,着急地往里面跑去,元夕一定吓坏了!很悲伤! 步翀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眼看见的是元夕与绿菊争执。 绿菊委屈道:“奴婢也是没法子!叫人去喊夫主,回话都是明日再说!” 元夕一脸戾气,“那么,是谁把母亲院子里的人都关起来的?” 步翀急忙上前:“元夕,我来了。” 元夕看见步翀,所有委屈奔涌上来,哭喊道:“母亲没了,也不给报丧,我进来的时候,乳母和三个婢女都给看管在院子里。” 步翀看她眼角红了一片,整个脸也肿肿的,心疼道:“我知道了,定会帮着给岳母大办的!” 绿菊急忙对婢女使了个眼色,叫她去喊周践;转身对步翀行了礼,做出为难之态说:“婢妾是奴婢出身,被人瞧不起,说起来管着家里,还不是处处看人脸色?” 元夕知她说的是陈锦如,心想:你二人爱怎么斗都行,别指望拿我当枪使!傲然道:“既然你处处都做不了主,那我不与你说,只等父亲出来给个说法。” 周践听说一大早女儿女婿已到,勉强起来,由陈锦如服侍他更衣淨面,二人姗姗而来。 对着愤怒的元夕,周践给的说法:你母亲忽然病亡,你又新婚,此时报丧怕是不吉,等回门后再办。 元夕冷笑:这也算是个说辞?也好!母亲再也不在这里了,办完丧礼,往后没什么牵挂!元夕懒得敷衍,大刀阔斧地在家中指挥仆婢治丧,完全一副当家人的气派! 绿菊是个机灵的,立刻把一岁多的儿子周浩披麻戴孝一番,抱出来哭灵。相比之下,陈锦如缺乏觉悟,等到被元夕教训才想起来周烁也应哭灵。 周烁忿忿,看着元夕向来人致谢,指挥仆婢端茶送水,风头都被她出尽了!来吊唁的左右邻里都知道周家只有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因此对元夕回娘家主持丧礼,没有什么议论! 那一边,陆氏听了消息,对步青云说:“没想到张妹妹年纪轻轻就去了!虽说着实可怜,可今日咱们步家的认亲怎么办?” 步青云想了一下,“死者为大,过几日再说吧!” “是,夫君说的有理。” 步青云夫妻换了身上的服饰去周家吊唁,见元夕肿着脸张罗各项事情,便帮着招呼来人。元夕自是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