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跑来，大声说：“好生无趣，崔五娘和李四娘都没来。要不，咱们去找哥哥们吧！” 元夕顿时变成焦点，只想赶紧闪人，“哥哥们在前院，男女有别，不能去。要不，我陪你去看花？” 天授点头，二人携手去看花。 元夕路过自己从前住过的院子，看见周烁的婢女在里面忙碌，知道现在是归周烁了，顿时有了物是人非之感。 “大娘子，大娘子回来了，怎么没人招呼？大娘子从前住的院子被二娘子要去了，大娘子随奴婢去小花园坐坐？奴婢是三姨娘跟前的红梅。” 看来，绿菊找我有话说。元夕打量红梅，天生一张笑脸，看上去就喜庆。考虑片刻，答道：“也好，你带路吧！” 绿菊早已候在树下，见元夕过来，殷勤服侍，又赞天授聪明美貌，天授喜滋滋地跟着红梅玩去了。这时绿菊换了一副面孔，愁苦道：“大娘子有所不知，新主母未嫁前的名声不好，又克死未婚夫，这才拖到二十。” 二十？这个时代，十五还没动静，官府就要上门看情况了。 绿菊看元夕不发表意见，只好继续说下去，“论理这些是不该奴婢操心，可大郎还小，怕是在新夫人跟前……大娘子在夫家再好，也要娘家帮衬的吧？将来大郎长大后，定不会忘记大娘子的好！” 元夕听明白了，这是赤裸裸地要做我娘家人，指望得什么好处，帮她儿子撑腰。呸！我娘都死了，哪来的什么娘家人？她心中冷笑，面上云淡风轻道：“三姨娘真是看得起我，我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能有什么本事？要说本事，我看再没有人比得上陈姨娘，没进门就害我母亲小产，你说呢？” 说完，元夕浅笑着起身，姗姗而去。 恨不得一下子长大的幼年时光，仿佛还是昨日，转眼自己已嫁给步翀了。树还是那棵树，石还是那块石，只是在树下立过的人，石上坐过的人始终在变着。元夕一路感怀，缓缓而行，回到已是无人的客厅。 大门口正在接新娘、拜天地，锣鼓喧哗。 少顷，客人们渐渐回来，元夕叫藏云去找天授准备入席。宋家帮着招呼客人的少妇忽然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大娘子，我是你大舅母宋邢氏。” 元夕愣了一下，宋邢氏？反应过来是继母的嫂子，冷淡道：“认错人了吧！我母亲姓张，大舅母只可能是张某氏，怎么可能是宋邢氏呢？” 周围看客纷纷掩面偷笑。 宋邢氏尴尬，见元夕似笑非笑，已知其意，恨恨退到一边。 有人道：“周大娘子，那是你新母亲的大嫂子。” 元夕回答：“明日才认亲。” 顿时，那人没了声音。 婢女来请各家入席，元夕带着天授略微吃了些，推说天色已晚，天授抗不住，便告辞离去。 次日，元夕回周家参加认亲仪式，路上对步翀叹道：“真不想过去！对着和我没血缘关系的女子叫母亲，难受！” 步翀安慰地拍拍她，“咱们以后少来！” 元夕笑了，进步家后，也就昨天回来一次。 周践意气风发地坐在主座上，旁边是娇羞的宋氏。元夕二人先拜见周践，然后拜见宋氏。 元夕跪下行礼，“元夕拜见继母。”步翀道：“婿步翀拜见外姑。” 宋氏的娇羞僵在脸上。周践瞥了眼元夕，“叫什么继母？叫母亲！” 元夕凛然道：“元夕的母亲出身吴郡张氏。” 周践张了张嘴，反驳不出话。 宋氏的眼里盈满泪珠，“妾，妾出身商户，给夫君丢脸了！” 一旁看热闹的陈锦如和绿菊兴高采烈，不管是谁，只要能踩一脚宋氏就好。 步翀有些急了！不喜欢，以后少来即可，何必惹事？ 元夕笑道：“父亲，元夕听说继室应向原配正妻执妾礼，请问父亲何时让继母向母亲行礼？” 周践一愣，宋氏陪嫁丰盛，因此当初已有条件，其中之一就是原配无子，当休！以宋氏为原配进门。周践知张氏母家虽败落，可吴郡张氏家族为百年士族，万一被闹起来，宋氏一个默默无闻的商户可救不了自己！于是，讨价还价，改成不执妾礼！可是，这话怎么能对女儿开口？怎么能被他人知晓？ 宋氏见周践半晌不开口，心头升起怨气。当初可是说好条件才嫁过来的，难道要反悔不成？ 周践许久不发一言，元夕冷笑道：“父亲，元夕该有的礼数也有了，就不多呆，这就回去了！” 元夕和步翀行礼告退。 宋氏抬头见两个老妾嘴角微扬，心里火大，收拾不了那个，还整治不了你们两个老货？“夫君，妾见阿浩聪明可爱，想把他养在身边，可好？” 绿菊失色，“扑通”往周践脚下一跪，“主母疼爱阿浩，原是他的福分。可主母新婚，自是以子嗣为重，婢妾就盼着郎主能早得嫡子啊！” 绿菊的最后一句话说到周践的心里去了，年近三旬，只得一个庶子，岂不被人笑话！哈哈一笑说：“阿琴，你我夫妻生上几个聪明伶俐的，岂不比养个庶子要好？” 宋氏知大势已去，娇羞应下。对绿菊吩咐：“三姨娘，大郎君是周家唯一男嗣，你要好好服侍、不得懈怠。” 绿菊恭敬应下，冒了一身冷汗。宋氏又道：“夫君，妾听说陈姨娘写得一手好字，妾想请陈姨娘抄一部地藏经，供在佛前，消除业障，早得子嗣。” 周践听了直点头，“好！夫人想得周到。” 陈锦如暗恨：抄写《地藏经》？说得容易，少说要抄上一月，其间还不能留周践过夜。哼！这个商户女宋氏，打得一手好算盘！陈锦如微笑，说了些言不由衷的话，什么能抄经供佛，实在是感谢夫人提携之类云云。 周烁冷眼旁观，自幼阿娘就告诉我将来能成为嫡女，如今且不说还是个庶女，连她自己也被人拿捏得死死的，真是个笑话！周烁扬起温顺的笑脸，恭谨地行礼，接过见面礼，小心赞美。 自这一日起，周家的妻妾们，各自戴着面具，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在周践的眼里，她们都良善可人，真情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