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一,武则天登嵩山,封神岳,大赦天下,改元万岁登封。元夕掰着手指,数了一下,有多少年号了?十几个了吧!金轮法王真喜欢改年号!可惜只给洛州百姓免租税二年,登封、告成县免三年,没有江宁的份! 是年除夕,暮色沉沉中,家家户户已在忙碌地准备迎接新年,街上空荡荡的。一骑飞快地从铺着青石板街道奔驰而去,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次日,这位不速之客出现在步家,他是谁? 大年初一,元夕打听到步氏夫妻已经起来,便带上流云、藏云去请安。 步青云夫妻俩高高兴兴地看着儿女,步青云开始含蓄地宣布好消息:“以后,你们要好好照顾母亲,万不能惹她生气动怒!”陆氏娇羞地垂头抚肚。 元夕恍然大悟,立刻拍马屁:“恭喜君舅、君姑!看来元夕今年要添一位小叔啊!” 陆氏娇嗔着白了元夕一眼,“就元夕嘴贫!” 步翀兄弟俩欣喜地向父母道贺。天授犹豫地问:“阿娘,有了弟弟,还喜欢天授吗?” 步氏夫妻笑起来,陆氏将她拉到身边,“你是我生的,不喜欢你,喜欢谁去?”天授展颜。 一家子正高兴,有婢女禀报:崔家七郎前来拜访仁勇校尉。 步青云奇道:“七郎?是谁?阿翀可知道?” 步翀想了想,“会不会是崔先生家的什么人?” 步青云一惊,要说有交情的,也就是保媒的清河崔家了,不可怠慢!吩咐:“快请!”她首先想到的是小和尚凝之,随即记起婢女没说是和尚装束,自嘲想太多了! 元夕随陆氏去里间回避,听见婢女和一个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男童的声音说道:“歙州司马崔神庆子崔中元拜见仁勇校尉。” 真是凝之啊!元夕高兴地恨不得立刻跳出来见见旧友。外间步青云急忙道:“快起来,贤侄,快起来。”衣服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步翀说:“我记得你,你是凝之吧!怪不得头发这么短!” “是,中元刚还俗不久。” 听到这里,元夕转身对陆氏请求:“君姑,三年前元夕在无相寺与崔七郎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法号凝之,……” “好啦,我都知道了,去吧!” 元夕对陆氏匆匆一礼,欢快地走了出去。“凝之,你怎么来了?以为你还在嵩山陪你师傅呢!” 凝之没有立刻回答,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元夕,无悲无喜的脸上渐渐漾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元夕看他穿了件黑袍,已是洗的半旧不新。清河崔家的孩子怎么过成这样?不知为何,心中一痛。 凝之说道:“你长高了许多。” 元夕笑道:“你也是!还蓄发了,走在路上的话,我定然不敢认呢!” “你成亲了?” “嗯!我母亲没了。”元夕说的没头没脑,但凝之听懂了。 气氛怪异,一家子在围观十岁出头的两个孩子对话。 步翀看了眼步青云,招呼道:“七郎,到我的瑟憪院去说话,我那里有元夕做的枣泥饼。” 阿蕤急忙道:“我也要去,这位兄弟冰壶秋月一般,阿蕤要与他结识。”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四人到瑟憪院坐定,元夕悄悄吩咐藏云先回去,拿一匹黑色织锦给凝之裁衣裳,自己在一旁看着点心茶水。 入夜,凝之在阿蕤的葳蕤院住下。 凝之次日一早独自来见元夕。元夕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着迎上来,“凝之,你起得真早!” 凝之看了一眼黑色的袍子,“你也不怕把眼睛熬坏了!” 元夕委屈道:“还不是你说的,过两日就走!” 凝之呆怔了一下,“那年也是这样,你叫婢女们给我赶制了一身衣裳。”走到跟前,拿起细看,黑色锦缎在光线下,隐隐现出同色的花纹,华美而不张扬。 凝之爱惜地摸了摸,“是我喜欢的。” 元夕笑道:“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眼光!” 凝之放下袍子,盯着元夕看了一会,认真问道:“你过得好吗?” “好!比在周家好!可惜母亲不能享我的福了。” 凝之不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门外传来阿蕤的叫声,“元夕,凝之在你这里?” 元夕一惊,急忙打开柜子,将袍子胡乱塞了进去。 阿蕤走进来,感到元夕的样子有些怪异,问:“元夕妹妹在做什么?” “没有,没做什么呀!蕤哥哥没用朝食吧?我去叫人端上来。”元夕匆匆出去叫藏云。 阿蕤笑道:“元夕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总和别的小娘子不同。” 凝之已猜到缘故,笑而不答。 三人一起用了朝食,在门厅坐着。元夕忽然悄声道:“家里杀了只羊。”阿蕤和凝之都露出我懂的表情,三人笑起来。 元夕道:“凝之,还是你自在,怪不得长那么高!” 凝之知道元夕在说自己吃肉自在,笑道:“你现在肠胃好了?” 元夕瞬间想起当年上吐下泻的经历,大窘。 阿蕤听得莫名其妙,急着追问有什么故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正月初四,凝之去拜访崔先生一天。初五,被元夕强留。衣裳还没好,不许走!初六一早,凝之穿着一身新衣,跨马上路。临行前,元夕反复叮嘱:“你在哪里落脚,都别忘了捎个信来,我做的衣裳好有个去处。”后来,独行的凝之每每想起这话都要忍不住微笑。 二月,步家收到周践的请帖,周践要成亲了! 元夕笑着准备了贺礼,转脸对乳母等几个周家带来的心腹说:“我就不信陈锦如能服气!绿菊能安生!” 初八,步青云带着儿女前去贺喜。元夕和女眷们坐在一处,见来人稀稀拉拉,女家的人在帮着招呼客人,便找了个角落,隐形地坐着。 一银红深衣的女子掩面笑道:“宋家的大娘子也能嫁出去,可见: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赭色胖妇人鄙夷道:“怕是瞒住了,周主簿不知道吧!” 蓝衣女子警惕地看了元夕一眼,责备道:“话也是能乱说的?回家去嚼舌根子,别在这里丢人!” 元夕假装没听见,好奇心膨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