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哪一个州县,不是每隔个一年半载,便要送走一个官?
不是知州,便是通判、知县。
邕州自然也是如此。
脱靴礼、万民伞乃是惯例,不过走个过场而已,找两个老人帮着在离任官上马一人脱一边靴子,再找数十人在城门外凑个数,合着州衙里头点出来的官员、胥吏,也就看得过去了。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
可负责此事的官员照着往年的规格分派下去,可没多久,胥吏却是苦着脸回去说半个人都寻不到,还不忘把自己的经历细细地哭诉了一遭。
那胥吏自云去找积年的老叟老妇,先寻这个,这个先还客客气气地让进门,又上了茶,等到听得说是要给“原来的吴知州”送行,执脱靴礼,这个说“哎呦,我腰疼!弯不得!”
——好嘛,既是腰弯不得,那去帮着凑个人数总行了罢?
“实是对不住,我那独苗小孙孙年纪小,须臾离不得人!而今外头也乱,误……‘吴知州’要回京,不晓得多少人要去送,届时人头挤人头的,怕是连站都站不下,哪里就差我这一个了!我还是在家看着人,免得到时候叫拍花子的拍了去!”
别人话已是推脱到这个份上,再强求便不妥了。
那胥吏出得门,对方还去送,一边送,一边道歉,只说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一旦腰好了,孩子大了,必定一叫就应,再没有推脱。
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呢,对面便来得一人同胥吏打个照面,那人浓眉大眼的,比常人还要高上半个头,趁着叫道:“爷,莫关门!你孙儿回来了!”
那老头就叫:“哎呦,幺儿回了?”
——这就是“须臾离不得人”又“年纪小”的独苗小孙孙?
一个这样便罢了,十个都是这样,一听得“吴知州”三个字,人人变脸,不是三大爷、七大婶突然闪了腰要去照顾,便是哪一处哪一处又有什么要紧事,总归一个都不肯去。
挨多了几回,那胥吏学聪明了,特去寻了自家亲戚,开头便不把名字报出来,只说州中一名州官要离任,须得寻人去帮着行脱靴礼,也要凑人数。
然则遇得这个人却是个老成的,答应之前还不忘问道:“不晓得是哪一位官人?”
胥吏含含糊糊,对方就一一猜起来。
能同胥吏做亲戚的,自是当地有些声望的老人,同衙门多少也打过点交道,数起里头官员名字来,倒也顺顺当当。
那人先猜王弥远——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