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眨了眨眼,将水意逼回眼眶。
活了两辈子,她还从未见过如湘妃那般的女子,不慕名、不爱才,旁人瞧来天大的事,在她眼中,不过一笑尔。
初时,她是元光帝最宠爱的六妃之一,荣耀一时,无人能及。
只是,那恩宠来得快、去得更疾,很快地,元光帝便厌了她,湘妃便也成了湘嫔、湘昭仪;再往后,是湘婕妤、湘美人;到最后,便成了湘淑女。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湘”字封号,一直在她身上挂着,待回到西苑时,“湘淑女”三个字,已然成了宫里最大的笑话,便连最末等的宫人,亦能指着她的鼻子笑。
可是,她根本不在乎。
这一路由高处跌落至尘埃,湘妃面上的浅笑,却始终不曾变过。
她好好地守着她自己,守着她的心,完整地、干净地、固执地,不肯同流合污。
红药心头泛起酸楚,却又觉出莫名的欢喜。
一刹儿的功夫,她的眼前似是现出一双干净的眼,耳畔亦似掠过一道弱不禁风、如老僧念经般的声线:
“……来,都过来,本宫教你们认字儿,每学会十个字,本宫有赏……”
红药弯了弯唇,到底笑起来。
那是天上才有的人儿,天幸教她遇见,不只教会她识文断字,更让她明白,这世间种种,皆比不得自己的心。
心若安好,便足踏悬崖、身被罡风,或凌空飞坠、命当一线,亦会为崖畔偶得的一朵野花、天上轻掠的一片流云而欣然、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