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阵,徐逸仙才收回目光看了徐感佑一眼,“嗯,来了。”
徐感佑起身走到徐逸仙身边,“儿臣带了两位王妃进宫。
太后十分欣喜,欲在凤祥宫设宴,父亲若是不忙,还望前去。”
徐逸仙在廊下慢慢走着,“听闻你频频调动北境军官,惹地军中人怨声载道。”
徐感佑回答,“儿臣以为,有能者居之。
更何况,枫国狼子野心,北境是护卫大岚国的第一道防线。
军官身系万千兵士,若不能以身作则,统领大局,便是视岚国安危于儿戏……”
见徐逸仙的目光扫来,徐感佑话语一顿。
他差点忘了。
当年便是他的父皇与枫国结盟,一同消灭了景国,这才使得枫国越加壮大。
徐逸仙收回目光,“枫国势大,人心惶惶。
北境军官大多是世家出身,你有改革之心,为父理解。
但你手段太过激进,势必引起众世族的不忿。
长此以往,恐怕更不利于北境安定。
须知,皇权之下便是世家。
若没有他们的拱卫,大岚国徐家未必能撑到今日。”
徐感佑低头轻应了一声,“儿臣知道了。”
徐逸仙看了徐感佑两眼,知道他没听进去,也没再多言,摆了摆手。
“你也来请过安了,晚间我自会过去,你先过去吧。”
徐感佑不再多言,行礼告退。
徐感佑走后不久,束玉春迎上徐逸仙,扶住他的手,继续在廊下慢行。
“怡王殿下到底年轻,年轻则气胜,陛下良言忠告,他未必听地进去。”
徐逸仙淡哼一声,“真当自己翅膀硬了,我管不得他了。”
束玉春眼中闪过精光,“陛下说的是,怡王就好比那高飞的风筝,这线嘛,始终牵引在陛下的手中。”
……
青城。
徐感庆与荆玲琅刚抵达青城,便见一行人迎来。
荆玲琅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荆集,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庆公子一路疲惫,还请暂时在青城逗留几日。”
闵玉书上前行礼,“在下青城府参军闵玉书。”
徐感庆微愣,荆玲琅解释了两句。
徐感庆不由感慨,“原来是西月之兄,令堂一向可好?”
一行人寒暄着进了早备的宅院。
用过饭后,闵玉书与其他人离开,荆集留了下来,与自己的女儿、外孙亲近一番。
荆集抱着小外孙,脸上堆起了褶子,“浦城倒是个安静的去处,只是恩儿年幼,只怕他不习惯。”
荆玲琅道:“父亲不用担心,恩儿本也没在永昼城呆上几日。
如今开了春,南边又气候暖和些,反倒是比北边好过些。”
荆集默然一阵,“忠勇公一门祖籍浦城,我便腆着老脸,向他们求个人情吧。”
荆玲琅张了张嘴,将阻止的话吞咽了回去。
父亲多年为官,一向为公。
因此得罪了不少朝廷官员、达官贵戚。
一路被贬出永昼城,也从没低头。
如今,却为了她向忠勇公讨人情,实在令荆玲琅难受。
她最终没有拒绝,既是想让父亲安心,也是因为这一路过来,受尽了人情冷暖。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幼儿着想。
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父女俩正说着话,忽然小婢慌慌张张地来禀,“夫人,爷方才喝了两杯酒下肚,居然发了急症,晕厥过去了。”
“什么!”
荆玲琅与荆集同时站起了身,神情惊愕。
“到底怎么回事?”
荆集问。
他刚刚看到徐感庆的模样,的确是有些削瘦,但要说有什么病态,也不至于。
如果真的只是突发急症也就罢了。
荆集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他最担心的,就是朝中有人故意对徐感庆下手。
因而哪怕违背了自己一向的原则,他也坚持让女儿绕道青城,让父女俩见上一面。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婿居然会在抵达青城的第一天,就出了事!
荆玲琅将孩儿抱回给奶娘,便同着父亲一起赶往徐感庆的屋子。
徐感庆的屋子里,围了一堆人。
除了闵玉书、侍奴与医师,还有鱼家的人也来了。
荆集感到一些意外。
“鱼馆长。”
“荆司马。”
荆集与鱼英达相互行过礼。
医师放下徐感庆的手,起身向众人禀道:“庆公子一路劳顿,加上神思忧郁,又遇水土不服,这才病倒。”
闻言,荆集与荆玲琅都松了一口气。
荆集问,“那病情可严重?”
医师道:“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这病,需要调养是其一,需要静气是其二。
如果再一路劳顿,频换歇处的话,恐怕会病上加病。
况且,南边气候与北边大有不同,庆公子一时怕是难以适应。
如今又在病中,就更加不利了。”
荆玲琅看向昏沉中的徐感庆,脸色担忧。
荆集愣了一阵,随即向医师一礼,“那就有劳医师为庆公子好好调理了。”
“荆司马客气。”
医师回礼出了屋子。
闵玉书向荆集道:“司马大人,庆公子到底是皇室后裔。
纵然有过,但如今已受惩处,理应得到关怀。
庆公子既然病重若此,不如暂留在青城休养。
待到其养好病,再赶往浦城不迟。”
荆集微微沉吟,“只怕侯刺史会另有想法。”
徐感庆来到青城,侯刺史避而不见,就是怕引火烧身。
如果他再将徐感庆一家留在青城,只怕侯刺史会上书参他徇私。
当然,他不怕侯刺史参他,也不惧陛下责罚他。
但他只怕对方添油加醋,惑乱君心,反而使得陛下龙颜大怒,对徐感庆追加罪责。
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鱼英达道:“庆公子终究也是陛下之子,陛下如果不念旧情,也不会让庆公子一家安然走出永昼城。
事实摆在这里,荆司马只需照实上奏。
若陛下念情,准允庆公子暂留青城休养,那便皆大欢喜。
若陛下发怒,不允荆司马所请,这时间也过去了不少,或许庆公子的病情也已经稳定下来。”
荆集点点头,“鱼馆主所言有理。
事不宜迟,我这便回去写奏书,命人快马加鞭送往永昼城。”
说完,荆集匆匆告辞。
荆玲琅向众人拜谢。
鱼英达、鱼向文与闵玉书一同离开了宅院。
闵玉书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外祖、表兄放心,此药只是看着凶险,实则于徐感庆身体无碍。
只要停了药,也只需一两日便可调养好。”
鱼英达点头,“南境如今有了徐感庆这颗棋子,只待大事一成,便可剥离北境。”
鱼向文道:“只是浦城……”
鱼英达摆摆手,“浦城,我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