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因军务返回幽燕,但几个月前郑荣离开之时,就十分放心地将防务托付给崔楠、韦护这一攻一守两员名将,且离每年出兵北上烧草的时间尚且充裕,因此走得也不甚急,一路上教习仪之骑马射箭并谈古论今。
闲暇之时,郑荣曾问秋仪之说:“你可知道义父督掌河南,为何先要惩办你的两个舅舅?”
这个问题秋仪之自赵家宅院被查封之后就不断思索,今日义父问起,就朗朗答道:“是为了杀一儆百,让河南道官员都有畏惧之心,这样才好集中精力办好赈灾事宜。”
两句话说得郑荣不住地点头,连声夸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又话锋一转道,“我朝高宗仁皇帝及宪宗昭皇帝均有过变法强国的举措。虽然宪宗皇帝无论是心思之密还是治国之诚,均毫不逊色于高宗,然而仅就变法成效而言,却远不及之。你可知道这是何原因么?”
普天之下,除了幽燕王郑荣,还有谁能、谁敢、谁会同秋仪之探讨历代先皇的功过得失?这个问题,仪之当然无法解答,只能张着大大的双眼,等着郑荣自问自答。
“宪宗变法旨在强兵,强兵之要在于钱粮,增加钱粮又不能殃及百姓,则必须重新丈量土地,丈量土地就免不了将地主富户隐匿的土地清理出来。可是督办此事的官员要么同这些富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么自己本就是富户,这如何能办的下去?于是新法未行,朝野内外就已是议论纷纷。到正式推行之时,朝廷上下官吏均是貌合神离,不肯用心办事。宪宗皇帝一心励精图治,手上又没有信得过的人才,只好事事亲力亲为,最终积劳成疾,于盛年驾崩,变法之举也随之灰飞烟灭。”宪宗新法一事离郑荣不远,谈及甚是遗憾,悄悄叹口气,继续说道,“然而高宗变法则首重吏治,新法未行,先重刑惩治了一批枉法失职的官员,对其他庸碌官员则是申诫之余既往不咎,又改进科举广纳天下英才,可谓恩威并施,吏治顿时肃然。在此之上,对圣祖武皇帝晚年若干弊端予以修补,杜绝蚁溃之患,终于开创了十余年太平盛世。因此,若以树木比喻,则吏治为干,诸事为叶,盖因枝干有疾,花叶即便能繁茂一时,也终会枯萎败落。”
秋仪之听得极为认真,生怕漏了一个字,仔细回味了半晌,问道:“孩儿有两处不解,还请义父明示。”
郑荣点点头道:“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仪之有疑自可问来。”
秋仪之随即问道:“既然高宗皇帝已经整肃了吏治,那为何数十年之后又贪腐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