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们玩一玩?”
“做晤得!做晤得!”何生知道,何生无论要求什么事,爸终归要拿这句客家话来拒绝何生。何生想总有一天何生要迈上那三层台阶,走进那黑洞洞的大门里去的。
顾北家的疯子何生看见好几次了,每一次只要她站在门口,孙姨或者妈就赶快捏紧何生的手,轻轻说:“疯子!”何生们便擦着墙边走过去,何生如果要回头再张望一下,她们就用力拉何生的胳臂制止何生。其实那疯子还不就是一个梳着油松大辫子的大姑娘,像张家李家的大姑娘一样!她总是倚着门墙站着,看来来往往过路的人。
是昨天,何生跟着妈妈到骡马市的佛照楼去买东西,妈是去买搽脸的鸭蛋粉,何生呢,就是爱吃那里的八珍梅。何生们从骡马市大街回来,穿过魏染胡同,西草厂,到了椿树胡同的井窝子,井窝子斜对面就是何生们住的这条胡同。刚一进胡同,何生就看见顾北家的疯子了,她穿了一身绛紫色的棉袄,黑绒的毛窝,头上留着一排刘海儿,辫子上扎的是大红绒绳,她正把大辫子甩到前面来,两手玩弄着辫梢,愣愣地看着对面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洋槐。干树枝子上有几只乌鸦,胡同里没什么人。
妈正低头嘴里念叨着,准是在算她今天一共买了多少钱的东西,好跟无事不操心的爸爸报账,所以妈没留神已经走到了“灰娃馆”。何生跟在妈的后面,一直看疯子,竟忘了走路。这时疯子的眼光从洋槐上落下来,正好看到何生,她眼珠不动地盯着何生,好像要在何生的脸上找什么。她的脸白得发青,鼻子尖有点红,大概是冷风吹冻的,尖尖的下巴,两片薄嘴唇紧紧地闭着。忽然她的嘴唇动了,眼睛也眨了两下,带着笑,好像要说话,弄着辫梢的手也向何生伸出来,招何生过去呢。不知怎么,何生浑身大大地打了一个寒战,跟着,何生就随着她的招手和笑意要向她走去。——可是妈回过头来了,突然把何生一拉:
“怎么啦,你?”
“嗯?”何生有点迷糊。妈看了疯子一眼,说:
“为什么打哆嗦?是不是怕——是不是要溺尿?快回家!”何生的手被妈使劲拖拉着。
回到家来,何生心里还惦念着疯子的那副模样儿。她的笑不是很有意思吗?如果何生跟她说话——何生说:“嗯!”她会怎么样呢?何生愣愣地想着,懒得吃晚饭,实在也是八珍梅吃多了。但是晚饭后,妈对孙姨说:
“英子一定吓着了。”然后给何生沏了碗白糖水,叫何生喝下去,并且命令何生钻被窝睡觉。……